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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囚

 

少年人偶的身体总是很轻盈的,在他神出鬼没地闪现在空身后的时候,在他趾高气扬地入侵他识海的时候,也在此时此刻——他狼狈地扯掉了身上的链接,崩溃地追逐着神之心坠落的时候。

“唯独那个……唯独……我的神之心!”

……居然也像只鸟雀,落下时小小的一声,如同这个世界里任何微不足道的生命一样。带来的那点尘埃转瞬就落定了,然后从此永远地沉默下去,直到世界周而复始,抹去所有痕迹。

思量至此,空低低笑了声,而后才立刻露出个焦急的表情,和纳西妲一起冲过去,翻开许多碎石,终于才见着了人偶的脊背。

他很瘦,窄瘦雪白的脊背配合那些圆洞样的伤口,很有些触目惊心,纳西妲这样想。

啊,他有腰窝呢,空这样想。

他们费了些力气才把人偶扒拉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将人偶送去救治了。空和纳西妲在病房外等,派蒙还在嘀嘀咕咕“为什么要救那个讨厌鬼”。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空闻着飘散的那种医疗场所特有的气息,没搭理小漂浮物,只轻声问道:“……他还有的救吗?”

幼女模样的神明冷静地注视着他,认真地回答道:“权力在你。”

“我能感受到他虚假的生命在急速地凋零,犹如扼死的雏鸟……但如果说,我以神力为他修补的话,我可以治好他,空。”

取舍在他。

“……”

会舍得这样一个合心意的漂亮玩具吗?

空没有沉默太久,便干脆地回答:“我请求你,布耶尔,救救他。”

纳西妲却轻快地笑了,似乎早已料到,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消失在了空的视线里。

有她的帮助,想必人偶也能……

“……果然是你。”

空平静地把手中放着粥和营养品的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柜上,面对人偶警惕的表情,故作轻松般笑了笑,“听纳西妲说你的情况终于稳定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虽说无论怎么想人偶都不需要营养品和补品——给他带一罐汽油说不定对身体更好些。但那还是太奇怪了吧。

人偶伤的很重。后背自不必说,管道里流淌的那些紫色物质似乎对神力都几乎免疫,他的伤口恢复得微乎其微,只能像人一样裹着厚厚的纱布,静等时间使之愈合。而纳西妲的神力只能治愈他体表的普通伤口,却无法让他重新生长出断肢——他的腿被砸坏了,此时被子底下空荡荡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乐善好施的旅行者到我这儿卖起关怀和爱来了?”散兵嘲讽道,“我不稀罕,也用不上。布耶尔那边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对我这个败者。”

“对你的救世主说几句好听的吧,小人偶。”空并不生气,对着散兵警惕的目光,伸出了一只手,“纳西妲已经把你给我了。”

他想去摸摸散兵的头,但脾气不好的猫扭头就躲开了。散兵似乎才反应过来空行为的违和感,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别不说话……是我让纳西妲救了你,某种意义上,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散兵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有多想活?”

“没办法的事,强加的恩惠也是恩惠,你得受着。”

猫没再说话。

“等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就带你走。你的也腿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给你做新的。啊,这么说来,人偶果然只有这点好——区区致命伤罢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

“既然已经是我的人偶了,不如学着说点儿别的吧。”空俯下身,用那种欣赏的眼神一点点描摹他姣好的面容,温声道:“比如,如何取悦我,你的物主?”

散兵似乎是被他戳到了痛处,冷冷地哼了一声,到底是再没说过什么不讨喜的话。

“小人偶,你的回答呢?”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博士曾说过旅行者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能单独列为一个阵营——与他同一等级的是六国,坎瑞亚,天理,深渊和愚人众。曾经他嗤之以鼻,而现在他明白自己必须正视现实。

“……随你的便。”

空说到做到,过了大概一周以后,他为人偶带来了修补身体的药剂和他的腿,亲手为他接好了,然后把人偶接回了尘歌壶。

这是人偶第一次来到他的“私人领地”上,有些警惕。他的地盘很空旷,安静得可怕,唯一的活物派蒙在另一座岛上,没有空的允许,她并不会来。

“来,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

虽说对自己的未来人偶已经有了些揣测和准备,也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在他的认知里,猫狗这种东西才会和主人睡一间房。

“你的壶里很缺我一间房?”他警惕起来,捏着门框,并不肯迈步。“买只宠物应该比让我充当这个角色好得多吧,全能伟大的旅行者?”

这次空没有对他说什么温和的话,不如说,从进到他的地盘以后,旅行者对散兵就展示出了截然不同的性格——不是那个温顺忙碌的老好人,而应该是他自己,真正的他本身。

“注意你的态度,人偶。”空不容置疑地推着他迈进,一时竟没推动,于是没再逼迫,只淡淡地说:“你无法离开这里了,甚至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而提瓦特的任何阵营都不需要你——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人偶。”

散兵几乎咬碎牙关,终于一字一句地答道:“我知道,我的物主。”

“让我猜猜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个任你命令的打手?一个照顾你……哈,一个照顾你衣食起居的助手?还是说,喜欢这具假合之身的……怪人?”

“嗯,看来你很敏锐,该说不愧曾经是执行官吗?”空关上门,面对人偶靛色的眼,微微扬起了笑意,默认了他的话。

人偶这次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腿主动跨了进去。

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反抗的,成王败寇是在任何一个世界都通用的真理,蹂躏曾经的对手大约也能让人类感到成倍的欢喜——更何况,虽然他极不情愿,但空救了他的命,知恩该图报,连人偶都清楚至极。

“既然明白,那还等什么呢?”

成神的虚妄狂喜依然可笑地粉刷着脑海,坠落的痛苦似乎也阴魂不散。两种极端的感觉充斥他虚无的心脏,他忽然就觉出累。

口口声声说最需要他的愚人众转头便抛弃了他,而唯一大发慈悲捡起人偶的物主此时正在对面,等着他把顺从的思想付诸行动。

他干脆地脱下了外衫,像曾见过的地下拍卖会上的奴隶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几乎是种无所谓的态度,就那么赤裸地坐在床上。

空意外地嗯了一声,准备好的话术全被人偶的坦然堵了回去,他说:“我没想到你居然很识相。”

“……人偶是一种器物——生来的愿望就是被使用,如若没有,器物将失去自己存在的价值。我的主人,我必须承认,我大概也需要你。”

人偶的伤势并未完全恢复,空也不打算今天就对病人施暴,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我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散兵。”他向床上的人偶递去一个精致的扁盒,语气中带着不太真挚的喜悦,“庆祝你与我同行。”

散兵打开盒子,那里面躺着一个黑色项圈和一枚洞天关牒。

项圈不知是什么材质,细窄的一条,搭扣部分是银色的,正对的后方有个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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