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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茵和赵毅对他说,当年的杜心苓优秀而勤奋,在赵捷看来,杜誉也是。

那人自从回到剧团,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因为离开数年而产生的不适应,立刻全身心投入了工作。渐渐的,他变得像李淑茵口中的杜心苓一样,若是想找他,只要在休息时间去排练室,他一定在那里。

这天中午,赵捷和往常一样在食堂匆匆扒了几口饭,站起身想要回去。

“你这阵子是打了鸡血吗?就算上学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用功过。”见他如此,坐在人群里宋同远远地调侃他。

闻言,赵捷转过身。

由于魂早就飘走了,他的大脑一时间如同不再运转,想不起来在这样的场合该说什么话回应才能比较得体,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走啦。”

说罢,他快步跑了出去。

果然,在这晌午时分,二楼偌大的排练室里只有杜誉一个人。

他独自窝在角落的椅子上,拿着一本笔记,正在聚精会神地读,手上时不时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这人本就身量清瘦,还穿了显瘦的黑色单衣外套,以至于看起来与先前相比似是单薄了些许。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赵捷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瞬。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想起那天夜里对方抓着自己的力度,觉得杜誉大概远未到需要旁人关心身体的程度。

赵捷走上前。他以为杜誉必定极为全神贯注,肯定意识不到他的接近,本想吓唬一下那人,反而被突然抬头的杜誉吓了一跳。

“哎呀。”赵捷捂住自己的心口,作惊吓状:“你干嘛?”

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全然忘了方才想“使坏”的明明是自己。

“你吃完饭了?”杜誉盯着他。

赵捷“嗯”了一声:“你不吃饭吗?”

“我吃过了。”他瞥了一眼屋子角落窗下垃圾桶里的饭盒。

赵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由于站着的缘故,他率先注意到的却是窗外的白色花朵。省京剧团楼下的玉兰花开了,空气里似乎也沾染了些微的香气。

赵捷当时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许多年后他回忆起来,才发现他竟对那香气记得一清二楚。

“你平时一直穿布鞋啊?”杜誉问他。

“是。”赵捷不明所以,疑惑地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我看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挺爱穿皮鞋的。”杜誉漫不经心。

“我就图一方便。”赵捷笑了,在心底悄悄说:你不也是这样嘛。

“什么叫‘现在的年轻人’?”他回味过来:“说得好像你不年轻了一样。”

杜誉也笑了,耸了一下肩,不置可否。

“杜誉,”赵捷把人瞧了一番:“你这头发有点长了吧?”

杜誉把所有头发尽数向后拢去:“是,这阵子懒得拾掇。”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午后的微风吹了进来。

杜誉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夹克和长裤,稍长的头发随风飘荡,黑与白互相夹杂,竟让他那张看起来年轻的脸平添了几分苍凉。

赵捷怔怔地看过去,恍然间意识到,在他与杜誉相识的这不到一年的光景里,除却艺术上的崇拜与工作中不得不为之的分歧乃至冲突,他似乎勉强算是见过几次杜誉或温和或专注的模样。

大抵,是有些当年那个怯生生孩童的影子吧?

他像杜心苓,却又不像。

正如李淑茵所言,杜心苓是个时髦的女人,漂亮了一辈子。她对自己的一切都要求得极为严苛,严于律己又苛以待人。

可杜誉不同。在赵捷看来,他生得一副好样貌,却对此浑不在意,为数不多的一点精气神好像全部用在了唱戏这件事情上。

他认准了这件事,就再也不会回头。

他像周荣璋,但也不像。

那人惊才艳艳、年少成名,后又开宗立派,桃李满天下,想来早年间必然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而杜誉显然没有这样的运气。

如今的他严谨又认真,用“兢兢业业”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平素只要不提及陈合英,他看起来近乎是一个温厚的前辈了。

可他身上却从没少了他们的影子。

杜誉忽然回过头来说:“你看,花开得可真好。”

春天最是适合看花的季节。春光明媚,风也温柔。

赵捷走上前,轻轻点了点头:“这几棵玉兰树有年头了,从我小时候它们就在这里。”

杜誉回忆了一番:“这几棵树比我活得久。”

作者有话说:

杜·卷王·誉(确信)

望着眼前的人,赵捷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很想问一句话。于是没来得及细想,口舌唇齿赶在大脑之前执行了心的命令。

“杜誉,”他问:“你讨厌我吗?”

杜誉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捷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是冲动所致,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缘由。

“我说过,你很可爱。”杜誉笑了:“我恨的人不是你。”

“可是,你恨我师父呀。”赵捷问:“我以为你会恨屋及乌,因为他而很讨厌我。”

“我恨他一个就已经很累了,何苦给自己找别的仇人?”杜誉笑眯眯地望着他,笑容看起来很礼貌:“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一码归一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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