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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竟泣不成声。

“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杜誉急忙出言宽慰:“赵哥,嫂子,你们真不用担心我,真的。”

赵捷站在一旁,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奇异的岁月流逝之慨。

由于出生晚,这些都是他从未参与过的事,向来在他的人生之外,却又与他息息相关、难舍难分。

待三人叙完了旧,他们终于想起来旁边还站了一个赵捷。

“这是……”杜誉惊呆了:“他是您二位的孩子?就是当年经常在剧场里乱跑的那个小康?”

小康是赵捷的乳名,他小时候大伙儿都这么喊他,后来他年岁渐长,就连李淑茵和赵毅也不这么叫了。

杜誉的话让赵捷陡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是他呀,你不认识啦?”赵毅不由分说地拽过赵捷的胳膊,把他小臂上并不明显的疤痕指给杜誉看:“这里他两岁的时候在剧场里摔的,你还记得不?”

“记得。”杜誉笑着点头:“那会儿我年龄也不大,才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李淑茵一边用手绢擦泪,一边低声问:“你这头发究竟是怎么弄的?”言辞间尽是掩不住的心疼。

杜誉的笑容里增添了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他抬手把自己前额的发悉数向后拢去:“没事,嫂子你别多想了,我可好呢。”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笑意僵在了脸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赵毅忽然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想出言补救,但是来不及了。

“哥,嫂子,你们让小康拜了那欺师灭祖的腌臜人做师父?”杜誉难以置信地转向赵捷。

“小杜,你听我们解释……”没等赵毅说完,杜誉突然发了疯一般,方才欣喜与动容的神色都荡然无存。

他立刻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语气冷冰冰的:“我先回去了。”

“小杜!”赵毅拽住他的胳膊,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杜誉回过身:“哥,你们真是糊涂。那个人连自己的师父都不敬重,能给孩子教出什么好来?”说着他愈发气愤,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他用力挣开赵毅的手,忿忿地大跨步走回了屋,留下一家三口在屋外面面相觑。

“妈,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让我拜在我师父那里啊?”回去的路上,赵捷问。

李淑茵沉沉叹了口气:“我们当然也想让你拜杜誉,可你进戏曲学院那年他刚辞职。那天是周末,我们都没上班,只听说他在京剧团团长办公室里又摔又砸,闹得很不愉快。你怎么拜?他怎么收?”

“而且陈合英老爷子当年是咱们省京剧团的副团长,这个时候你若是去拜他的死对头为师,只怕是不想要前程了。”赵毅适时补充:“你还这么年轻,人生的路一步也错不得。”

想起方才李淑茵的问话,赵捷替杜誉回答:“杜师叔说过,他的头发之所以变白,是因为当年曾经被我师父逼到退无可退,忧愁不已,才成了这样。”

“我早就猜到啦。”李淑茵叹惋地摇了摇头。

赵捷低下头:都是肉体凡胎的俗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家父母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做足了长远的打算:“你们知道我师父和周老爷子断绝关系的事情吗?”

听闻此事,赵毅和李淑茵面面相觑,后者叹气道:“这还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十年前他们关系很差,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对了,”去等公交的路上,走了几步之后,李淑茵转头问赵毅:“这些年好像从没听说小杜娶妻生子。”

“是没听说过。”赵毅细细回忆:“他师父在的时候他跟他师父住,老爷子没了之后他就自己一个人住,一开始是住在单身宿舍,辞职之后就搬走了。除了当时和他关系没那么僵的程云礼,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程云礼当时也是咱们省京剧团的副团长,但总归是不好为了他跟陈合英闹什么。”李淑茵补充道。

赵捷在一旁默默地听,心里泛着酸涩。

“儿子,你怎么了?”他一路上的沉默寡言让李淑茵感觉到了异样,推门进屋后,她立刻问:“是不是你师叔的事让你不高兴?”

赵捷抬起头:“妈,我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么复杂呀。”

随着砰地一声响,最后进来的赵毅关上了屋门:“你这才到哪?以后要经历的还多着呢。”

“人就不能一门心思只钻研艺术吗?”赵捷郁闷地坐到沙发上:“我就想一辈子好好唱戏,不想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热爱京剧,尤其是对小生这个行当。学生时代他一直全身心地学戏,从那时起他就定下了一生的目标。

他不想升官发财,也不想争名逐利,只想在短短的数十载光阴里做个稳扎稳打的戏曲演员。如果能在继承前辈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更好不过。

不过在李淑茵看来,他这番话无疑是幼稚至极的。她被逗笑了,走过去坐到赵捷身边,轻轻拍了拍赵捷的胳膊:“不用着急,人各有命,该你经历的一项也跑不掉。”

吃过午饭赵捷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来一个软皮本。

这个本子有年头了,里面的白纸已然显出淡淡的黄。扉页写着赵捷的名字,再往里翻,第一页标注了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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