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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妈,”赵捷忽然想起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我小师叔说他才刚过三十岁。”

“是。”李淑茵算了一下:“按农历,他是蛇年生人,生日在腊月,按阳历,他生在54年年初,比你年长八岁半,还不到三十一呢。”

“那他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赵捷并未多想,脱口而出。

“什么?”他这句话把赵毅和李淑茵都吓了一跳。

赵毅坐不住了:“儿子,你没认错人吧?”

“怎么可能?我虽然以前没见过他,但他亲口承认了,他就是杜誉。”赵捷立刻反驳:“而且我是按照程团长给的地址找到他的,不能有错。”

他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了静默。李淑茵和赵毅目瞪口呆,赵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的光晕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李淑茵叹惋无比:“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妈,”赵捷试探地问:“杜誉以前长什么样?”

“他才几岁?以前什么时候长过白头发?”李淑茵望向赵毅:“老赵,那杜誉比咱们年龄小那么多,不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吗?”

“是啊。”赵毅再也没了看报纸的心情,转而对赵捷说:“明天你带我和你妈去见见他。”

赵毅和李淑茵的态度让赵捷安心了不少。至少在杜誉面前,有了爹妈撑腰,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晚上,李淑茵在房间里翻找了许久,拿着几张相片走到了客厅。

“你们爷俩都过来看看。”她把相片都摆在了玻璃茶几上。

赵捷凑了过去,只见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有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身量清瘦,身形修长,抿着他薄薄的嘴唇,目光炯炯,眉毛弯弯。

赵捷只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这是杜誉吧?”李淑茵询问。

“不是他还能是谁?”赵毅把相片拿起,仔细看了一会儿:“这儿还有日期呢,1965年4月15,他当时才虚岁十二。”

“妈,你们怎么会有他以前的照片?”赵捷很是惊讶。

“你师父当初生气不想要了,又没舍得扔,就都给了我和你爸,让我们帮他存着。”李淑茵解释道。

赵捷把茶几上的其他照片拿过来:全都是杜誉扮上之后的剧照。

“这张是77年他和你爸演完《飞虎山》在后台拍的。”李淑茵眯起眼,似是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光阴:

“这张是78年他和我演完《凤还巢》谢幕的时候,是他在省京剧团演的最后一出戏。那时候他演出的机会极少,一年也就一两场,但是戏迷都很买账。我还记着呢,他和你爸合作的那场结束之后,有个上来送花的观众说:‘对唱就是要这样水平相当才好听’。”

赵捷仔细看去,发现杜誉的扮相和他想象中一样,潇洒风流,清新俊逸,宛如招贴画上的小郎君。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他早已深深记住的唱腔和唱段,一瞬间静止的照片恍若鲜活了起来。

“明儿别睡懒觉,咱们一起床就去找他。”赵毅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脊背:“不用担心,爸妈陪你一起去,他不敢怎么着你。”

第二天一大早赵捷一家三口就去了杜誉的住处。杜誉一如既往地站在摊位里面卖早点,忙得连抬头看人的时间都没有。

赵捷并没有上前打扰他,而是和李淑茵还有赵毅一起站在了巷子角落的阴凉地,一边乘凉一边等他忙完。

九点一刻,杜誉的早餐摊位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赵捷在李淑茵的示意下走上前,试图跟对方攀谈两句。

“杜誉……”他开口唤道。

听见他的声音,杜誉见怪不怪了一般,依旧在低头收拾东西:“你怎么又来了?”

赵捷本想跟杜誉随便说些家长里短,然而不知怎的,他的注意力全被对方那一头参差零落的白发吸引了去。

杜誉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头发并没有半分染过的痕迹,赵捷也从没见过他戴帽子。从根上就已雪白的发丝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出现在阳光下,显得干净又明亮。

霎时间赵捷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很想很想伸出手来,触碰一下杜誉的白发。

他知道这样说不礼貌,但他的唇齿仿佛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的支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径直问道:“你的白头发是天生的吗?”

好在杜誉并未觉得他唐突,而是压低了声音说:“当然不是,是曾经被一位故人逼到退无可退,愁出来的。”

“那位故人,不会是……”赵捷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就是你已故的师父、我曾经的大师兄,陈合英老同志。”终于,杜誉抬起了头,而后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对中年夫妇。

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小杜啊,”感受到了杜誉的目光,赵毅立刻走上前:“你还认得我吗?”

“赵哥,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和嫂子呀。”杜誉的表情很复杂,明明是在笑,眼里却含了一汪泪。

赵捷转头看了看他的父母,只见这俩人的情绪也跟平静二字没有半分钱关系。

“小杜,你怎么变成这样?成熟了,也瘦了。”李淑茵声音颤抖,一双手也跟着哆嗦。她望着杜誉的头发,一时悲从中来:“这才几年没见,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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