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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原来赵初歇是许祈的未婚妻。

在部队,兵龄年长的人就叫班长。

许祈比他先入伍一年,所以许祈是他的班长。

他们新兵连在一个地方,下连后竟然又在同个地方。于是,他们一起训练,一起为进特种部队而努力,后来形成主抽组,前往苏哈所在的维和部队。

他们是彼此的后背,为保护对方而生。

在异国他乡真枪实弹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战场上为彼此包扎伤口,照顾对方喝水吃饭。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后背会离开自己,从未想过许祈会死。

他记得那年的雨下得格外大,他们得知反政府军要来攻打这里,躲在密林里备战,放哨,他看到炮火无情地轰炸,枪声纷乱。

心里只有一个激奋人心的念头:打赢了,回家啊!

他们要回家啊,他们特别特别想家,家里还有人在等待他们……

可他眼睁睁看到许祈将自己扑倒在地,他顾不上疼去看许祈,发现他流了好多好多血,顺着雨流下来,整个世界都是红的。

许祈扯着他的衣袖,用力地牵动嘴唇,雨刷的冲洗声音,可他却听得那么清晰分明:“舟子,你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不用内疚,也不用替我照顾父母,我死了,你们不要去打扰他们……”

“还有……你给你嫂子打电话,告诉你嫂子,我对不住她,让她别等我……”

有人大喊撤退,战友来拉他,他抱着许祈嘶吼,眼泪与雨水混为一体,耳鸣颤声,什么都听不见。

就是因为保护他,许祈才死了。

时明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许祈救了他,自己眼睁睁看着许祈死在面前,他患上了应激创伤后遗症,不能听到枪声和炮火。

那次事故他也受伤了,腿骨断裂,在康复医院做复检,修养半年。

每逢雨季便疼得厉害,可再疼,也比不上许祈的疼。

所有的人都告诉他没错,但他自己知道,他有错。

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时明舟记得,当时他从医院醒来,有了严重的应激伤害,有好几次情绪激动自暴自弃。

直到某个晚上,他想起许祈最后的托付。

电话,对,他还要给嫂子打电话。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将情绪伪装起来,平静地找人要许祈的手机。

对方看他情绪平稳,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手机给他。

他点开,壁纸是一个侧着脸看夕阳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挺拔的鼻子,鼻梁上有一颗黑色的痣,嘴巴小幅度地翘着。

她在笑。

他捏紧手机,愤怒涌了上来,班长的媳妇儿怎么会笑得这么灿烂啊,要是她知道班长走了,得哭成什么样?

想一想,他也觉得心特别痛。

赵初歇曾经问他,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是挫骨扬灰的疼,太痛苦太煎熬,像是被剖却筋骨,只剩血肉模糊;往后余生想起来,是不能承受的疼。

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疼,咬着牙,绷着筋,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手机在眼前变得扭曲变形。

他好难受,好想抱着母亲,缩成没有感知的婴儿,好想就这样死去。

“时明舟,冷静——”

那通电话,到最后也没拨出去。

许祈让他不要打扰许家父母,所以他没再去许家。

他只参加了许祈的葬礼,当时腿还是瘸着,被人搀扶着进去。医生让他不要跪,可他还是跪了,虔诚而心怀内疚地焚香。

时明舟唯一没答应许祈的是,给赵初歇打电话,告诉她那最后的遗言。

他对不住许祈。

人常说,朋友妻不可欺,他不但欺负了,还把人家照顾到了床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

“姐,”时明舟茫然地看着许盼,明明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临到头,终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许盼什么也没说,无声拍了怕他的肩膀:“就当今天没见到我吧,从前也是。”

“对不起……”他哑着嗓音,眼睛是红的。

许盼鼻头发涩,捂着嘴巴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们从来没怪你。”

时明舟悬在眼角的泪落了下来。

许盼也是,她吸吸鼻子,推他的肩膀:“走吧,走得远远的,就当不知道。”

许盼推着他走了好远,他一开始是走着的,后来跑了起来。

许盼看着他的背影,眼睛越来越红,忍不住低泣出声。

时明舟跑了很久,久得膝盖隐隐作痛,呼吸急促时,他才停了下来。

他跑到了无人的狭窄深巷,无力地靠在墙上,低着头,垂了双眸。

悄无声息,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像是死了。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一拳砸在墙上,痛感缓解了心口的堵,发泄般的畅快。

一拳又一拳,仿佛是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在自责,痛恨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在安静的巷子显得格外刺耳,他没管,可手机振动到结束,又开始震动。

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最后是他没了耐心,拿起来,是赵初歇。

眸子闪了闪,茫然无措地想要挂断,手却不受控制地按了接听。

“舟舟,我有个朋友说你店没开,你去哪里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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