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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贴在他的周身各处,张大嘴,闭着眼,为能活着而嘶吼着讨饶,尖叫声几乎要刺穿他的鼓膜,他捂着脸,陷入某种痛苦的纠缠中,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令人恐惧的怪叫。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修行者,对自己心的把控,举世无双,即便再痛苦,也能默默地将其作以切割,然后把这些流脓发臭的暗疮连根拔起丢进某个犄角旮旯里,然后重新做回那个洒脱又坦然的张之维。

做个所有人都能依靠的张之维。

他以前就是如此做的。

原也该是继续如此。

可这一次,那些怪声里,不合时宜地挤进了另一个柔和如同月光的女声。

声音越来越近。

直到越过所有声音,将那一声声呼唤落到张之维的耳里。

张之维一顿,停下来切割的刀,偏过头,看清了暧昧地搂着自己脖子,挨在他耳旁低语的林观音。

这一次的林观音是周莲那张脸。

她穿着嫁衣,红似火,繁复的云鬓里插着一枚朴实到寒酸的银簪,清丽的脸浓妆淡抹,明亮的眼睛荡漾着温柔又慈悲的柔光,她依恋地将手放在他的脸上,头挨着头,嘴里低念着:

“之维,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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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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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蒙蒙,林观音掀开幕篱,眼前除了雾还是雾,脚下的白虎瞬时变大,警惕地护在林观音左右。

林观音环视一圈,隐隐听到了呼唤声,仔细一听应是陆瑾在喊:“张师兄,你们在吗?”

陆瑾也和张之维走散了么?

林观音说不来话,便让白虎帮忙吼一声,但白虎却怎么也吼不出来,她蹙起眉,感觉有些奇怪,提起裙子跑起来,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跑了太久,怎么也跑不出去,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停在一颗树下,扶在粗壮的树上休息。

正是初春,本该是发嫩芽的时候,树上却莫名纷纷扬扬地落下暗红的枫叶,她抬起头,随手一抓便捏住一叶红枫。

枫叶上茎叶舒展的方向组成了一个发散的山字,她捏住叶子下面的茎,转了转叶子,想起张之维在小舟上送给她的那一片绿叶,心里一惊。

心想,她现在到底在哪?

松开红枫的同时,雾气散去,林观音眼前白茫茫的雾,为无数红枫所代替,飘落到地上的红枫铺满整个后山,放眼望去,除却天上的蓝,便是地上的红。

裙子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林观音以为是白虎,低头看过去,白虎的身影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稚气可爱的小女孩儿,秋风瑟瑟,她穿着厚实的衣袍,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白色的毛绒绒的围脖。

她的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自然外翘,虽显稚嫩,但仍不遮英气,她直勾勾地盯着林观音,死死攥住林观音的裙子,开口喊道:“母亲。”

林观音一惊,她从未有过孩子,更别提做何人的母亲了。

女童小小年纪,却异常老成,见林观音不对劲,便问:“您怎么了?他们是不是又逼着您,不让您出来?”

她自说自话,林观音听不懂,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然后发现了她嘴角淡淡的淤青。

她伸手戳了戳,女童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甩开林观音的手,小手盖住嘴角的痕迹,轻轻啧一声,不晓得在暗骂些什么,对上林观音担忧的目光,别过脸,故作老成:“只是小伤。”

林观音还未见过这么倔强的姑娘,就以她不算多长的旅途中,也只有夏蝉和眼前的小姑娘像一点。

于是她拿对待夏蝉的态度,对待她。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手绢,轻轻摁住她遮掩伤口的位置,再拿了两颗张之维给她的奶糖送到小姑娘手心里。

可小姑娘不是夏蝉,不会理所应当地接受这些善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观音,甚至是受宠若惊地握住了手心里的糖果,眼里闪着光。

真奇怪,她嘴里明明喊着母亲,却对林观音一点明显的善意表现得如此震惊。

“母亲……”

林观音静静地看着她,眼见着她往林观音这边凑,像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开双臂,又胆怯地缩回了手,站在她身前,最终还是放弃了。

林观音想,她应是想拥抱自己。

于是,她伸开手,温柔地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自己怀中。

她沉默地抵在林观音柔软又温暖的怀抱里,然后听见林观音说:“我不是你母亲。”

林观音轻易将心中所想说出声,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下意识抬头望天,心想,这难道又是那个幻境?

怀中的女童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然后她温顺地从林观音怀中退出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双手伏地,额头与大地相贴。

“茶九茗恭迎女娲娘娘。”她恭敬地如此唤道,可闭着的眼睛里尽藏着怨毒,她死死地抓住地,抓起一些稀碎的尘埃,心里嘶吼着,把我的母亲还给我。

女娲?

女娲!

这都哪跟哪啊?!

林观音左顾右盼,确定她指的是自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了望天,在心里喊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没有回答她。

她只能低头对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瞧着她头顶上的发旋,觉得莫名熟悉,心有所感,试探地喊了声:“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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