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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不同啊。

他清楚,自己才是害死阿玉的罪魁祸首,让她燃起希望又扑灭掉她的希望,让她一个人继续在泥潭中苦苦挣扎。

何其残忍。

他对此一清二楚,可也正因为清楚,他才会这样痛苦,他是个伪善的人,明明清楚自己何其虚伪,却不肯去看自己的虚伪,不看就等于不存在,他就仍是一个身世凄苦、家道中落、却依旧朴实善良的何仁。

所以,他下此狠手。

他一边想,是我害死了阿玉,我该死。

一边又想,害死她的不是我,是这个烂世道。

一面痛苦,一面沉沦。

善与恶。

好与坏。

黑与白。

他不够明白也不够纯粹,只能在两者之间痛苦的摇摆。

阿玉的母亲死后,她彻底没了活在世上的理由。

她会死。

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会赶了一晚夜车,直到白天听闻阿玉的死讯,才急匆匆地赶来。

多会装啊。

他比戏台上那些戏子还会演戏,而观众是整条巷子的街坊,他们都在感叹他的深情。

只有薄文章,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冷笑着看他表演,戳穿了他拙劣的演技。

但他并不因此惊慌,他好庆幸,他自己都无法拆穿自己的伪善,可薄文章帮了他。

让他可以坦坦荡荡地接受那些罪孽,直面他的愧疚、卑劣、恐惧……

“薄警官。”被打的人连滚带爬地起来,拉住这个他们私底下唾骂的警官,恳求道,“你快把他抓走,不然,我会被他打死的。”

薄文章没有理他,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街坊们没有骂错,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臭巡警。

他站起来,当作没有看到此处的混乱,一挥手让抬着阿玉尸身的属下们离开。

众人让开一条路,目送着他们的远去。

临了,看向任跪在地上悲哭的何仁,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爱人痛哭,于是怀着怜悯,悲叹道:“多好的人呐,怎么会这样呢?”

[他真的是在为阿玉哭吗?]

林观音看了全程,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张之维牵着她离开了这里,边走边说,“阿音呐,人是复杂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林观音停下来,走在前面牵着她手的张之维倒像是被她拽住了似的,她翻过张之维的手,在手心处继续写:[可你明白。]

张之维顿了顿,转过身朝林观音笑了笑。

“我是修行中人,修行本来就是修心,若是心乱了,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还修什么道呢?”

[那你会一直明白吗?]

张之维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从不曾迷茫,可不代表他不会迷茫,人的一生这么长,有太多的时间发生足够的变数,而这些东西注定成为他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他得一次次跨过去。

有时候,跨过去就像摘个果子那么简单。

有时候,却很困难,似乎横亘在眼前是一座五指山,任他如何折腾也翻不过去。

此前的人生里,他还没有遇到后面的情况,但他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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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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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的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谈的事,只是大家隐晦地隐去了她那段生前刻意隐瞒的故事,把她还当作巷里那个朴实又善良的姑娘。

谈到她的时候,总会说,好可惜啊。

但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生活同样艰辛,还得为了生计奔忙,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她。

张之维和林观音也照常去巷子外摆摊,那天以后,夏蝉似乎缠上了他们,那对老夫妇毕竟是年纪大了哪里看得住年轻活泼的夏蝉?

一个没留神,夏蝉就跑了,张之维稍稍抬了抬手,这家伙就摔了个狗啃泥,她捂着被磕到的脑袋,呼了一声痛,接着气急败坏地喊:“先生,我长大了,你总不能老把我留在家里。”

得。

这回,把张之维认作了她的先生。

鬼知道,她又陷进哪段记忆里了,反正千万别陪着她玩就好,不然这家伙又得发疯。

她见张之维不理她,她就更气了,喊道:“先生,你不理我也是没用的!”

林观音有点想转过头去看看她,结果被张之维别过头,他表情难得这么严肃,道:“千万别理她。”

不然,他们今天别想开张了。

这话,被夏蝉听到了。

这可不得了,她又蹦又跳,跟只泼猴似的,叉腰大喊:“先生,这是你逼我的!”

话落,天地忽然变色,时空仿佛都被扭曲了,张之维怔了怔,猛地抓住了身旁的林观音。

“这家伙果然是个异人。”他望着这片已然变得苍白的世界,不由得惊叹,心道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手段。

小小的一条巷子,倒是卧虎藏龙。

他转过身,夏蝉在后头得意洋洋地看他。

虽然感官内,世界变了,但张之维所施加的金光咒仍在,它仍像是一堵墙,让夏蝉进退不得。

“这是什么?”

“幻术啊,”她笑道,“我从小就会。”

说着,苍白的情景就变成了一间热闹的戏院,台下座无虚席,台上的戏子穿着粉红色的戏装,头戴制作精美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头面,姿态婀娜,双眼含情,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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