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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门

 

11生门

四年一度的石蒜花奖颁奖典礼,盛大得座无虚席。

席慕莲打算如果得了奖,就在领奖台上把和男主角的绯闻坐实,迫于舆论压力和面子问题,也许有机会打破规则。

如果没有得奖,那就再觅良机。

那天席慕莲穿了一条鲜红色的长裙子,裙摆一直拖曳到地上。

是她的战衣。

她幻想当她站上舞台捧着奖杯,公布和男主角的恋情,台下的媒体和业内同行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一个个会像是饕餮巨兽一样,用口水把她吞噬吧?

没办法保持光鲜亮丽的单身人设维持人脉关系了吧?

没办法给自己找备胎留后路了吧?

没办法用情感绝对优势享受无数追求者的付出了吧?

自持优越感的女王走下神坛了吧?

就像地狱之门门口守着的三头猎犬一样恐怖。

兀自叹息一声,想太多只会被自己吓到,只好等待着主持人公布结果。

江定心并不知道她的计划。

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与石蒜花奖失之交臂。

这次入围参与石蒜花奖角逐的一共有五部话剧,分别是《妍皮罗刹》《破相》《解铃人》《无量欢喜》《重返天国》。

所有《解铃人》的剧组是坐在一个片区,主演都在一个桌子上。

一个桌子上七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来的时候,他们明明都是从席慕莲的公寓里出来,到了莉薇谭剧院的门口,却又分作一前一后走进去。

明明亲近到耳鬓厮磨,人前却还要礼貌客气地用敬语。

分裂地快要精神衰弱。

尽管这样,早上江定心还在说期望她不要冒险去公开他们的关系。

席慕莲质问他:“难道把你藏起来就是爱了吗?只要不分开的话,受伤也没关系吗?”

江定心回答她:“是,只要不分开的话,受伤也没关系。”

这话跟那句‘如果要我受伤才可以让你这么关心,那我宁愿一直受伤。’一样让席慕莲生气。

一整个早上都没有理他。

江定心总是能成功地让席慕莲在他身上看到八岁的自己。

站在大人的角度看是多么得意,站在小孩的角度看是多么绝望。

天知道她要花多大的力气克服自己的得意,攥住残留不多的悲悯,才能遏住那滚动前进的车轮。

颁奖典礼的坐席上,江定心在桌下拉她的手,小声地求和道:“别生气了……”

席慕莲全程无动于衷地冷着脸。

直到主持人开始公布此次石蒜花的最佳编剧奖得主为《无量欢喜》。

大家一齐鼓掌的时候,才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接下来是最激动人心的最佳演绎奖,分为最佳男主角奖,最佳男配角奖,最佳女主角奖和最佳女配角奖。

主持人一路念下来,从配角念到主角。

所有人都越来越紧张。

席慕莲反倒越来越平静,虽然她一开始幻想了很多恐惧的场景,可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却什么幻想都没有了,变得十分踏实。

因为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离自己的真心如此近。

纵横情场十载,说过无数的谎言,为了得到别人的青睐,为了保持自己的优势,为了把自己放在绝对安全的境地,留了无数条后路,找了不胜数的备胎,换了许多城市生活,一直都活在恐惧里,到最后要把自己推上断头台时候,却平静了。

说谎的时候都可以不眨眼,为什么说真话却需要忐忑呢?

她只是要上台说出一个事实,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一个弥补她错误的事实。

所以她相信上天会给她这次机会,会让站上那个舞台,说出她想要说出来的话。

步步为营地为自己筹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发现活在地狱,这一次她切断了所有后路,把自己交给老天爷。

缓缓闭上眼睛,聆听老天爷的声音。

大荧幕上,女主持人打开信封,念出石蒜花奖最佳女主角的名字。

“挂满屋子的一面壁上,无言地陈尸。

剥离了所有的注视,江定心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它们。

找了个空闲的下午,一一把它们从墙壁上摘下来,打包放进纸盒里,然后尘封于床底下。

这样做让他的心里感觉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儿。

他不用觉得自己像个马戏团的小丑,施展浑身解数只为了博人一笑。

现在,连那个嘲笑他的人也走了。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开始的模样,回到了他还没有拿过那些勋章的时候。

像摘除了奖章以后白净净的那面墙,一样的空无所有。

还剩下什么呢?

他反复诘问自己。

却没有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定心还是回到了莉薇谭剧院复工,所有人都觉得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莉薇谭剧院最晚走的人,每天到了六点钟就准时离开,每天都去「完美情人」酒吧里买醉。

酒精可以麻痹如潮的思念,让人沉醉在什么都不思考的混沌里。

江定心现在就需要这种混沌,来麻痹敏感带来的疼痛。

这幢他们都用箱子封装了起来,放到了阁楼上。

屋子里重新收拾过,过去放满剧本的书桌也焕然一新。

胡如烟让他明白了,并没有人真的可以强迫他变成出演马戏的大象,是他安于把自己放在那个舞台上。

没有了观众,才想起关起门来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每天按时起床,出门跑步锻炼,回来给自己做早饭,然后去附近的沙滩转一转。

过去,他勒令自己成为优秀的人,努力向别人证明自己有多厉害。

如今,他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时却没了头绪。

喝完刚煮的鲜奶咖啡,嘴边还遗留着淡淡苦涩的味道。

江定心散步到湖边沙滩,思考着席慕莲的话。

从前,他问席慕莲:“如果在世上没有了任何牵挂,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席慕莲却说:“可心被外物拉扯,又怎么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呢?”

正像咖啡因是为欠缺振奋的精神而存在的一样,疯狂的性爱也是为欠缺真正的快乐而滋生的。

需要别人的认同,恰是因为缺乏自己的认同。

硬币的正面是海市蜃楼,硬币的背面才是真相。

这些道理,江定心绕了一大圈才想明白。

可他不知道,真相到底是用什么形式存在着,也不明白造物主的真正用意。

看见沙滩上有个小男孩正在忘情地堆城堡,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坐在台阶上模仿大人的动作而表演的自己。

忍不住夸赞他道:“小朋友,城堡堆得很好啊,你有天赋成为很厉害的建筑师呢。”

小男孩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他:“建筑师是什么?”

江定心说:“就是造房子很厉害的人,造了许多很厉害的作品。”

小男孩想了想:“成为建筑师以后,是不是得天天造房子?”

江定心愣了一下:“你喜欢造房子,天天造房子不好吗?”

小男孩天真地回答他:“那万一有一天不想造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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