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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轻语,却更像是叹息!

小家伙不太懂,见妈咪哭了,就可怜巴巴地跟着掉泪,小身板依恋地往林梦的怀裏钻,彷佛这样就能给妈咪依靠,又或者,这样也能从妈咪那裏得到依靠。林梦抱紧了小家伙,泣声,轻轻地向江破浪介绍小佑佑,又让小佑佑重新认识了江破浪,再然后,她轻轻地诉说着她这些年来的境遇……

上麵打着一个个铜钱模样的纸钱,接二连三地燃烧着,逐渐地化为灰尘。小家伙小屁股坐在草地上,笨拙地学着林梦折着金元宝,折一个,便烧一个,烧给在地下的江破浪。这是林梦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候,和一个邻居老奶奶学的,至今没忘!

她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是否有轮迴转世,但是她一个活人,能为一个死人做的,也隻有这些了。正经算来,这谈不上什么迷信,隻是一个生者对死者所做的仅能的悼念!

天地间,有些安静了,隻剩下了她带着泣音的软软的倾诉声,还有折迭元宝的声音,其它的,就连火苗在燃烧,都显得是那么的安静。有一种悲悲的凉,在这个场地渲染开,小家伙感受到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隻顾蒙头在那折迭金元宝,用笨拙的小手指,以他自己的方式,诉说对那个勇敢的小叔叔的尊敬和感激。江乘风也感受到了,站在二楼的窗口处,冷肃着那张脸,静默地看着,整个人宛如化成了一座雕像。

所有的人都痛着,这是一个生命过早地逝去而必将引起的沉重!

香可以烧没,纸钱可以烧没,可是她心裏要对他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完!越说,这心也就被扯地越痛!

小家伙垂着脑袋,已经一坐就两个多小时了,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也让人心疼。

「佑佑,自己去玩去吧!」林梦伸手,轻轻地扯过小家伙的小腿,揉了起来。跪坐这这么久,腿必然是要麻的。

小家伙抬起了麵无表情的小脸,摇了摇头。「我陪妈咪。」

漆黑的大眼睛中,有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倔强。

是个贴心的小宝贝!

林梦在心裏叹息着,又去揉小家伙的另一条腿,软声道:「小江叔叔刚和妈咪说了,说让你去玩去,不用在这裏陪妈咪了。他要和妈咪说悄悄话!」

小家伙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却又好奇地问:「妈咪,小江叔叔怎么都不和佑佑说话?」

林梦失笑,想了想,才回道:「因为小江叔叔和妈咪的感情非常非常的好,所以,隻有妈咪能听到小江叔叔的话。而佑佑今天才和小江叔叔见上了麵,不太熟,所以小江叔叔现在还没和你说话!」

「哦。」小家伙明白地点了点头,天真无邪地说道:「那妈咪,佑佑以后经常来找小江叔叔玩,这样小江叔叔也就认识佑佑了,也就可以和佑佑是很好很好的关係了,到时候,佑佑也要和小江叔叔说悄悄话!」

林梦微微愣了愣,眼裏微微地溢出了泪,暗笑孩子的纯真,哪来以后的「经常」!

她把小家伙拉了起来,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将小家伙打发走了。一等小家伙消失在她的视野裏,汹涌的泪终于破了闸,猛地从她的眼裏涌了出来,她抱着江破浪的墓碑,再也控製不住地恸哭出声。那一声声的哀泣,简直令天地都动容!

打发小家伙走,是她不想让小家伙跟着她哭。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很瞭解,到时候肯定会哭嚎地比她还大声,她心疼儿子,不想那样。儿子自己去玩去了,她才不需要忍耐,将这些年积累的悲伤、歉疚、懊悔、惭愧、痛苦,一起都发洩了出来。

被别人所救,承受一个别的生命,这其实很重。这份沉重,有时会不经意地冒出来,差点将她压垮;这份沉重,也会让她突然地触景生情,悲泣出声;这份沉重,也会让她有时候辗转反侧,睁眼到天亮……

她如他期望一般,很努力地活着,更好地活着,常常带着笑麵对这有时候显得有些残酷的人生,可她没法足够坚强到一直维持这样的心境,于是,总能想起他,会淡淡的心伤,会轻轻地嘘叹,也会长久地不能回神,沉浸在哀恸之中不能自拔……

这当中最为悲哀的是,她一直承受着他的好,却从未为他付出些什么,如此不公平着,他就去了,留下她,却连报答都不能,更甚至,连来看他一次,都是这般的奢侈。

「傻瓜……你这个傻瓜……」

轻喃着,她隻有将那冰冷的墓碑抱地更紧……

江母下车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的。一到老家,看到那些亲朋好友,个个儿女承欢膝下,大家其乐融融,她就有些承受不住,勉强应付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才提前坐车回来了。

自打江破浪走了之后,她的精神就有些不大好了。以前她总是风风火火,一身干劲地围着公司的业务转,这几年,人也颓丧了,连公司都不大去了,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后院陪着江破浪絮叨。大夫诊断说,她得了轻微的忧郁症,最好去进行心理治疗,她拒绝了。

她自己的情况,她明白。小儿子的死,相当于抽走了她体内的一缕魂,让她痛得无以复加,不是简单的治疗就能好的。这世上子再也没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她无数次地想,当日,哪怕是她代替小儿子去死了也好,怎么就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就这么走了,留下她这个当妈的,隻能在回忆裏,阵阵抽痛!

她有些恍惚地下了车,揉着眉心,隻觉得万分的疲惫,连走路,都变得有些木然。眼看家门就在前方,她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埋在后院的小儿子,苦涩犹如涟漪,在她的心头一圈圈地氾滥开。

不经意地偏过了头,她扫了一下此刻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又惯性地把头扭了过来,脚步麻木地继续向前走,可一脚才抬出,她就怔住了,然后不可思议地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又猛地扭过了头,那力道大的,差点都要把脖子给折断。

入眼所及,大树上,是军绿和白蓝相间的一团,迷彩服式样。最上麵那黑漆漆的脑袋壳,正是一个小人头。冬天的树,树叶掉尽,枝桠朝天,彷佛一双双绝望地隻能祈求上苍的手。而在这一片透着死气的灰色之中,突地出现那一抹军绿,是多么的乍眼。这就好像是一抹生命的鲜绿,在这灰暗的天地重生了一般。

枯树,上麵吊着一个鲜嫩的小孩,可不正像是生命重生!

江母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热泪缓缓地溢出了眼眶。她站在那,哆嗦了起来,可怜地都不敢动,生怕会惊吓走这生命。

稚嫩的小孩,隻有那小小的一团,双手抱着横向生长的树干,两条小腿则夹着,此番模样,像隻树袋熊似的。这一幕,竟是这么地熟悉,熟悉到让江母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隻看到了一张肖似小儿子的脸,正麵对着他,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带着同样的纯真,略略狡黠地衝着她眨巴着。

记忆一下子回溯,时光似乎猛地倒退,也是在那个冬日,调皮的小儿子挂在树上,狡黠地看着大家为了找他团团转,他却闷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偷着在心裏乐。在她终于找到他之后,责问他干嘛呢,他却特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妈妈,我在当树袋熊呢,是不能从树上下来的哦!」

小儿子的眼睛,好黑,犹如一颗黑曜石,几欲将那灰蒙蒙的天空给照亮!于是,那一刻,成了永恆,铭刻于她的脑海之中。

她已是分不清了,小心翼翼地靠近,眼泪悄然地滑入她的嘴裏,她嚐到了苦涩的味道,却忍不住笑了,一如当年那样。

「小淘气,你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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