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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

 

斧,就多增添一道皱纹,铭记着一生不忘的,和她有关的风景,和他、她有关的爱恨情长。

“你还是忘不了她。你不恨她,你还爱她。”黄衣人拍着满手饼渣,故意拍得很响。

于是,本就低沉的喃喃自语,随风而逝,卷入滚滚红尘。

昔人黄鹤(六十)

眼前戛然一黑,画面至此终止。

我依然身处这所封闭的老宅,仅有微弱的手机灯光,照着极小一片范围。光圈中央,那只早已瘫痪,靠着“尸水续命”活着的狌狌,趴在木制女尸肚子里,“嘶呀嘶呀”地哀嚎……

狌狌制造的幻象太过真实,我打了个冷战,就像是真得置身千年前那场风雪,目睹了“慧雅居惨案”十几年后的事情,也算是给海燕讲述的千年前,我和小九的故事,做了个收尾。

尽管,这个结局,并不美好。

不过,我还有一丝不解。为什么明明看到了黑、黄衣服两人,却看不到他们的模样?

这么描述很奇怪,可是我身处幻象时,那几个人的身形,建筑物结构,老树棺材,小九的容貌,甚至漫天飞雪,都异常清晰地看到、感受到。

唯独那两人以及墨家四人的相貌,就像是笼了一层很浓的烟雾,完全看不真切。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摸出烟盒,居然没烟了,心里一时烦躁,把烟盒攥成团狠狠扔出。

整件事已经很明了,我和月饼确实回到了过去,并且性情大变,成为屠尽四族的恶魔。我们黑化的原因,居然是我对小九因爱生恨导致的!

我心说在这个时代还没谈个对象呢,怎么就能到了古代爱上小九,还经历了三生三世?我的情商什么时候爆棚了?居然这么痴情?

撇开女儿情长不提,那个时代的“我和月饼”,不仅仅是寻找《阴符经》这么简单。他们的对话,透露了很重要的一条信息。

他们想回来,却回不来。

我的脑中渐渐冒出一个模糊的概念:他们是我们的未来,自然知道我们现在以及以后做的事。难道我和月饼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阻止他们回来,而是帮助他们回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回到八十年代的那片沙漠,遇到为了我们死在桃花源的“那个人”,告诉他真相。再由“那个人”告知月饼,寻找《阴符经》,从源头断绝他们黑化的可能?

这个逻辑很复杂,烧得我脑仁儿生疼,还有许多不清楚的环节。我估计再想下去,非整成神经错乱不可。

如果月饼在身边,肯定会扬扬眉毛摸摸鼻子:“南少侠,想那么多干嘛?事情是解决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嗯!索性不想。把眼睛给木制女尸安上,开启通往长江底部巨型青铜圆盘的暗道,这才是正事儿。

那双眼睛在手心里攥得汗渍渍,两手倒换着擦着汗,有些犹豫。

那只靠尸水活着的狌狌,并没有什么威胁。可是,要靠近女尸,就要解决掉它。否则,被沾满尸水的爪子挠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从幻象中,我看到这只狌狌,对人类并没有攻击性。反倒是被“我们”虐待的时候,像一只对主人忠心耿耿却受到主人毒打的小狗,唯唯诺诺地哀求,丝毫不敢反抗。

这样一只灵性善良的小动物,我如何能下手把它解决掉?

更何况,它困在这里,忍受了千年的痛苦,仅仅是为了向我传达信息,说到底还是拜“我和月饼”所赐。

我突然非常痛恨黑化的“我们”!

人性到底是什么?善良、天真、纯洁、邪恶、贪婪、残忍……

每个人都是由诸多优缺点组成的矛盾体。再善良的人也会有黑暗的一面;再邪恶的人也会有光明的一面。可以欣赏、可以原谅、可以痛恨、可以漠视。

可是,唯独有一种人,却根本配不上“人性”这两个字。

那就是彻底泯灭了人性的人!

比如,回到过去的,我和月饼。

我怎么可以杀死一只,泯灭人性的我,虐待的小动物呢?

或许,它残存的意识已经认出我了,却只是不让我靠近,并没有真正的攻击我。

人类啊,地球上最高等的生物,在智慧越来越进化的同时,却越来越退化了生命最初的意义——和平共处的自然法则。

我把木制眼睛揣进裤兜,摸出军刀,就这么站着,举起,放下……

为了达到目的而肆意掠取生命,我实在做不到。

“杀了我,杀了我……”我的耳边,忽然飘飘忽忽着很虚幻的声音。

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很悲、很绝望……就像濒死之人,无法忍受肉体的苦痛,祈求亲朋好友,帮助结束生命的哀求。

我知道,声音,来自哪里。

那只小小的、可怜的、伤痕累累的、苟活了千年、浸泡在尸水里的狌狌,清澈纯洁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了两滴,血泪。

血痕,顺着它猕猴般可爱的白色小脸,滑出两道长长血线,流进微微张开的嘴巴。粉,嫩柔软的小舌头沾了鲜血,更是触目惊心的红,颤动重复着几个简单的音节:“杀了我……杀了我……”

无论人还是动物,即便肉体残缺,也会抱着“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最有力量的信念,就是“好好活着”。

因为,生命,很可贵。

除非,肉体或心灵,再也无法承受,无休止的痛苦煎熬,才会毅然决然的放弃吧?

也许,死亡,真得是一种,很释然地解脱。、

放下了,一了百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我僵着双腿,机械地走了过去。

军刀,冰冷。握刀的手,摸着它的小脑袋,毛茸茸,肉嘟嘟,很柔软很温暖。

它歪着头,伸出小爪子,摩挲着我的手背,痒痒的,酥酥的。既像是安慰我,又仿佛在鼓励我:“谢谢你,别难过。”

它的小舌头,轻轻舔舐着锋利的刀尖,没有丝毫恐惧。嘴角,很从容地露出一丝,水晶般晶莹的,婴儿般纯洁的,笑容。

我闭上双眼,微微用力。“噗嗤”,军刀刺穿了某种坚硬的东西。很热很热的液体,迸溅在手背,淌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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