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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

 

讲师的范儿,抑扬顿挫:“现今,中国北方为政治文化中心,南方为经济贸易中心。可是追溯一两千年之前,古代的南方远不如现代这么繁荣富裕,反倒是皇帝贬谪朝中大臣的流放之所。自古文人多傲骨,顶撞皇帝这事儿没少干,被统统赶到南方。所以流传至今诗词墨宝,南方倒是比北方多出数倍。”

“韩愈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就是描述了触怒皇帝,贬官到潮阳(今广东潮州潮安)的心情。”

月饼手里的烟都快捏成棍儿了:“李白五登庐山,苏轼《题西林壁》。顾恺之、唐寅均绘有《庐山图》。白居易于庐山建草堂,题《大林寺桃花》。天师张道陵、道教禅师陆修静都在庐山修炼,探寻成仙之道。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以康王谷为文化背景。这些人身处不同朝代,身份各不相同,显然不是贬谪能解释的吧?”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月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月公公,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呵呵……”月饼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终于点着闻了半天烟,“你在车下和老哥扯淡,我顺手百度了一下。”

我顿时有种一拳把那根烟砸进月饼鼻孔的冲动……

香炉紫烟(二)

“魏晋唐宋,文人墨客终生追求的是什么?”月饼吐了个滚圆的烟圈,手指举到眼圈中间摆弄,像是转动钢圈,“政治抱负不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想起当代伟人曾经写过“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名句。那个仙人洞正是吕洞宾于庐山而之处,不由脱口而出:“成仙?”

月饼打了个响指,空气将烟圈震荡破碎:“尼雅、桃花峪,都有跨越时间的隐秘地点,难道庐山就没有么?”

“就在三叠泉瀑布?”不知为什么,我没来由的莫名恐惧,寒毛根根竖起,“所以李白五登庐山,在《望庐山瀑布》里隐藏了那个地方的线索?”

“也许是,也许不是。”月饼弯腰紧着鞋带,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

短短一瞬间,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信息像拧到最大的水龙头激出的水柱,猛地冲进脑海,曾经经历的事件仿佛被激荡不已的水流硬生生融到一起,却又迅速排斥分离。

“嘻嘻……”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及其轻微的笑声。

当然,我不会在描述这段经历时,故弄玄虚地写成“因为紧张产生的错觉”,以此做个无聊的伏笔,再营造个恐怖气氛,最终确定确实有笑声。

我确信没有听错,左侧茂密的树林里,也就是米的距离,确实又传来了几声轻笑。

这种笑声非常奇怪,一时间很难找到确切的词语形容,听上去飘忽不定,忽远忽近。既像是一个人在笑,又像是一群看不见的人围在周围,凑在耳边笑着。

并且,声音非常奇怪,简直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人”在笑。

我绷紧身子,轻咬舌尖保持神智清明。月饼已经走出十多米,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月饼的感官比我敏锐地多,为什么他没听见?

“愣着干什么呢?”月饼停住脚步,转了过来。

月光透过层层树影,星点斑驳着月饼的脸……

我哑着嗓子,发出了过度恐惧,没有声音的叫声。

细细碎碎斜垂额前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没有五官,平平板板,惨白色的“人脸”!

“南瓜,你怎么了?”无脸人向我一步步走来,声音明明是月饼,透着几丝警惕。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月饼的身材,月饼的着装,唯独那张光秃秃的“脸”,映着月光亮得像面镜子,甚至能看清青绿色的毛细血管。

“你……你别过来……”我踉跄后退,险些被脚下石头绊倒。慌乱间,我瞥见坐着休息的石头,恐惧产生的刺痛,像根烧红的铁针,缓缓刺穿耳膜,灼烧着脑浆。

我看到了——

月饼的手指插在烟圈中央,轻轻晃着;我拧开壶盖,仰头喝着水……

一遍一遍,像是重复播放的影像,无限循环。

“嘿嘿”,轻笑声如同夏天在小区遛弯,撞上旋风状的蚊子群,萦绕在耳边,“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在我们左侧的树林里,数点碧绿的圆形荧光,一闪即逝,留下几道绿色残影。

我冒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

我和月饼,死了?

有一种很古老的说法——人,在完全没有察觉时候,突然死亡,灵魂会毫无意识地离开身体,继续生前正在做的事情。如果灵魂没看到本体,就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为了那件未完成也永远完成不了的事,游荡在人世间,成为孤魂野鬼。

有些人猝死,亲朋好友会梦见与死者生前相互答应好一起去做的事;有时会发现死者屋子里的物件似乎有人摆动;停留在死者生前经常出现的地方会感到透骨的凉气传体而过……

世界十大灵异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死者已被抬走的车祸现场,残破的车厢里,死者面带微笑的端坐……

一旦灵魂发现本体已经死亡,它所看到的,是本体持续做着生前最后一个动作。

倘若两人一同死亡,彼此看到的都是对方的灵魂。而聚集“金、木、水、火、土”五气的五官,随着阳气的消失,变成平板的脸。

很多年前,我和月饼撸串儿喝啤酒看世界杯,曾经遇到过一个五官正在逐渐消失的人,有过一段异常诡异的经历。

这段经历与此书无关,暂且不提……

我们是怎么死的?当这个念头冒出,如同雨后春笋般不可遏制的在心底生长。我似乎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神志模糊,所有感觉、情绪正在慢慢消失。

“南瓜,你怎么了?”“月饼”走到我面前,近距离看那张没有五官,却能说话的脸,更让我感到恐惧。

“哦……你脸色不对……”无脸人眉骨位置微微耸动,似乎是月饼习惯性的扬扬眉毛,“要不再歇会儿?”

月饼显然没有注意到那块石头,坐着生前的“我们”。

这样也好,就算是灵魂,月饼也是个有趣的灵魂,何必知道真相?肯定不会飘荡在庐山风景区,有事儿没事儿漂出来吓唬游客。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意识到不对劲。

我所看到的,是无脸的月饼。可是从月饼的反应推断,他看到的我,有鼻子有眼很正常。

我没死?月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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