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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

 

叶应澜想着这么好吃好喝的机会放过了,岂不是亏了,最近小天这个小家伙很认真,学得很快,不如让他去重庆吃喝几天?

余嘉鸿听她这个打算,他也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让小溪去。

阿公他们要来了,余嘉鸿刚好出车去腊戌,途径下关站,拿了在昆明买的两身西服穿给她看。

叶应澜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着他,想起新婚之时,公子翩翩,自己给他挑西装,打领带,羞涩却禁不住想要看他。现在?叶应澜伸手摸他脸,一年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吃不好睡不好,年前还发烧运货,咳嗽咳了一个多月。

他的身材已经撑不起西装了。

“阿公还认不认得出我?”

听他这么问,叶应澜说:“你去给他看了不就知道了?”

余嘉鸿运了一车桐油去腊戌,去年中国跟美国签署了两千五百万美元的桐油借款,这笔款项用来购买美国的农产品和工业产品,用中国产的桐油偿还,他们送桐油出去,拉军火回来。

这次去腊戌中转站交了的货了之后,他进站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和前来接慰问团的政府官员一起去火车站。

这次访问团一共五十一人,分了三批,余老太爷和叶老太爷这一批一共十五人,里面有印尼、暹罗、菲律宾和马来亚的华商。

一下火车余老太爷的眼睛就寻着孙子,顾不得政府官员的热情招呼。

余嘉鸿原本想让他们先寒暄,见阿公焦急地在寻自己,他大步往前:“阿公。”

余老太爷看见长孙,愣了一下,那位政府官员立马就说:“余老先生教导有方,余公子身先士卒,为南洋司机之表率。”

余老太爷点头:“有男儿担当。”

一行人上了接待的车,叶老太爷见孙女婿如此,越发担忧孙女,他问:“嘉鸿,应澜怎么样?”

“应澜也忙。也是日以继夜在修车,除了的下关站的维修,她现在还要负责咱们这条线路上各个站点的零配件供给,不过她不用风餐露宿,比我会好一些。”余嘉鸿说。

“是啊!是啊!”一位陪同的政府官员连忙说,“余先生和余太太都是这条路上中流砥柱……”

他的褒奖之词滔滔不绝,叶老太爷听着他的话,眼微阖,在过去的一年里,汪某人出逃,回到南京,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成立另外一个国民政府,一大批的原国党军队投靠过去,在这样的形势下,重庆却一直跟延安那里摩擦不断。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不先一致杀敌,还把枪口对着自己人。南洋华侨们听见这样的消息,心内不安。

孙女婿才一年时间,从翩翩公子变成了这般模样,而眼前这位政府官员,不能说肥头大耳,他一个人的重量可以抵嘉鸿两个人了吧?

车子往里开,随行官员一直在解释边境上什么都没有,条件差,招待不周。这个招待不周是当地的县政府杀鸡宰鹅。

见孙子多吃了两块羊肉,余老太爷放下了筷子,在家里喜欢吃的多吃些也就罢了。余家的孩子到了外头,对着喜欢的菜一直伸筷子,就是不懂事的嘉鹄都是要挨骂的。

余老太爷说:“如今国内连年打仗,民生不易,滇缅公路沿途站点均为南洋华侨捐建,我等中途食宿在沿途站点和几家垦殖公司即可,不要打扰沿途百姓。”

几位南洋华商都附和,如今国内物资紧张,不能给国内增加负担,要求吃住简单,决不能铺张浪费。

晚上进入站点,余嘉鸿和两位老太爷,被安排在了一间房里,单独吃,吃的据说是食堂的饭菜,有一块红烧肉、一个荷包蛋,还有炒空心菜。

“按照余老的意思,就安排在站点,跟南洋来的机工们同吃同住。”随行人员说道。

晚上余嘉鸿陪着两位老太爷睡一间屋子。

进了屋,余嘉鸿提起热水瓶给两位老太爷要倒洗漱的水。

“嘉鸿,我们自己来。你自己也累了。”叶老太爷哪里舍得孩子再来为他们奔前忙后。

“爷爷,没事。别看我瘦精神好着呢。”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指了墙壁,隔墙有耳,两位老太爷立刻明白过来,点头。

三人一起泡脚,余老太爷索性开始说余嘉鸿离开南洋之后发生的事。

“亨通银行挤兑,倒闭了,张义松和鲁盛扬投下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余老太爷说起了这事。

马康安杀了李红莲,根据法律,被引渡回了香港,马康安过失杀人,在坊间却也传出蔡皓年和李红莲为了高价卖出亨通股份,所以两人合谋让马康安上套。有了这个传闻,马康安只被判入狱八年。

蔡皓年成了信耀银行的总经理,这家银行从上海过来基本上就没怎么发展过,里面底子很干净,又不缺钱。蔡皓年在香港银行业这么多年,人脉充足,攻城略地,这一年发展很迅猛。

亨通这里,马康安入狱,鲁盛扬派了儿子过来接管亨通,问题是收购亨通之后,他们本来资金就紧张,而亨通和大昌两家银行,之前就积弊重重。如果没有问题也不会小风波就引起挤兑,差点倒闭了。

这一年香港银行业看似如火如荼,却暗流汹涌,张家和鲁家都投靠了南京伪政府,战争年代,政府运营总归要钱,他们自然要交钱,刚开始还真交了不少,亨通遇到问题的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挽救。亨通在年前,支撑部下去,被信耀以极低的价格收了过来,如今亨通并入信耀,蔡皓年正在重组。

张义松和鲁盛扬一夜之间亏掉了全部家底,让余老太爷心里最舒服的是黄家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家就这么点本钱,也全投了进去,他们做梦都想要在银行上大赚一笔,所以压根就不在乎他们转口贸易的生意。如今这块上全部亏完,连原来的生意都没有了。

黄老太爷只能上余家门来求余老太爷念在几十年的老兄弟的份上,能给口饭吃。

好言相劝的时候不听,还诅咒余家断子绝孙,这个时候了又上门来,余老太爷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如今黄家一家子把宅院给卖了,仆妇遣散,家道中落了,黄越西去洋行做了职员,就算是洋行薪资不低,一个人要养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更何况太太和姨太太都大着肚子,日子过得艰难。

叶老太爷说劳拉生了个姑娘,小姑娘只有一双眼睛随了她妈,带点灰色,其他都像咱们华人。

吴根生让叶老太爷给孩子取了名字,叶老太爷给她取“吴乐怡”,这倒是让小天失望了。

三人在房间里聊的都是南洋的事,没有提及半句滇缅公路。

哪里用得到提及?进出站点,看司机和修理工们的脸色就知道了,后面去了同行暹罗华商投资的一个垦殖公司,垦殖公司里的工人,看起来都比那些日夜奔波司机精气神更好。

一路行来,叶老太爷已经做好了孙女可能也是如此面黄肌瘦,直到在保山站点他看见了孙女和一个穿着军装的飒爽女子在一起。

大约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所以见到并没有像孙女婿那样瘦脱相的孙女,叶老太爷反而有些意外。

叶应澜把何六介绍给阿公和爷爷,余老太爷见到了让自己心腹朱耀福写了整整十来页长信的那个女子。

他淡笑:“何六小姐,幸会!”

钱劲松迎接他们一行人进了保山的种植园,经过一年的垦荒,种植园已经成了规模,糖厂也已经开始正常生产,开始投放到市场。

三月底四月初,满山谷和山坡一片葱茏,甘蔗田和稻田交错种植,甘蔗田里养了鸡,靠着河边建了鸭舍和鹅舍,山坡上羊在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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