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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

 

华一起去永昌馆吃饭。

进门没有看见山口夏子,他问:“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在楼上。”小姑娘回他。

乔启明把信给这个姑娘:“星洲来信,去给老板娘。”

“好。”

小姑娘快步往楼上去,敲了三声房门,房门拉开。中村出来问:“什么事?”

“乔先生带了星洲的信过来。”小姑娘把信交给中村。

中村接过信,拿在手里,把信递给山口夏子,示意她看信。

山口夏子拿着信,犹豫要不要拆。

缅甸仰光来消息,兴平号允许今天靠岸。

这批货现在涉及越南出口,缅甸进口,船公司隶属于海峡殖民地。所以法国越南殖民地、英国的海峡和缅甸殖民地的官员都到场了,日本也派了外交官在场,中国方面是西南运输处的主任到场。下午要在这些人的共同见证下卸货。

看着英国人和中国人都老神在在,在场的日本官员就不淡定了,发了电报过来再次确认。

中村再次来问山口夏子,山口夏子仔细回忆,除了他们在余嘉鸿和叶应澜的房间安装了监听器那一晚听见余嘉鸿说兴泰轮船要为重庆政府运输这批军火之外,后来他们来餐馆里都是说要运输工业母机。

她实话实说,中村顿时恼怒地骂她“马鹿”(蠢货)。

听到这样的指责山口夏子心头恼怒,她就负责餐馆里探听消息,至于这些消息的真假,难道不是应该他们去核实吗?

如果卸货下来不是军火,到底谁是马鹿?难道不是他们这些没有能力去核实的人是马鹿吗?

中村沉着一张脸说:“拆开看。”

她拆开了信,叶应澜居然写了四张纸?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跟自己说吗?信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她连忙仔细看,开头是叶应澜听说了她在海防港专门给余嘉鸿做了他喜欢的菜,她非常感谢。

后面她说她去求神拜佛,看见了小野菊子的祈福牌,想起了那一日的场景,想起了小野菊子,她给小野菊子上坟去了。

她拉拉杂杂用了一张纸写她给小野菊子把坟头草给拔了,拔着拔着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首诗《题三义塔》。

她说:“三二年日本轰炸闸北,西村真琴先生救下了炮火废墟中的鸽子,取名三义带回了日本,希望它能生下后代,维护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三义死了,鲁迅先生写下了这首诗。时隔五年后日军再次轰炸了上海,鲁迅先生和西村先生的愿望‘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变得遥遥无期。”

信里,叶应澜扯过来说过去,就像手帕交之间的闲聊,不需要主题,更多的是叙述心事,这些笔触又在字里行间让人感受到浓浓的悲伤。

她和小野菊子都是从熊本来到南洋,她比小野菊子小两岁,在番娼馆里小野菊子照顾过她。后来她被叶永昌赎身之后,找过小野菊子,小野菊子不许她再去,说叶家是高门大户,不要再跟她来往,后来自己被叶永昌送进华文学校,又送去日本,跟小野菊子断了联系。等她再回南洋,日本已经全面关停南洋的番娼馆,她听说小野菊子回了熊本老家,自己回熊本的时候去找过她,听说她要找菊子,小野家的人将她赶了出来。

再见小野菊子就是那一次了,小野菊子不愿意去神社祈福,而选择了大圣宫……

一时间山口夏子也被带进情绪里,她手里的信笺被中村抽走。

山口夏子回神,作为情报人员,这些信件,别说是当场被中村见到了,就是私下收了也要上报,她没办法要回。

中村快速地读着信,他以情报人员的敏锐说:“叶应澜很焦虑很悲伤?她去求神佛保佑了?她担心她的丈夫?”

山口夏子愣了一下,说:“从信里看确实是这样。”

“这应该表示我们的情报是可靠的。”

山口夏子摇头:“不能这样说吧?你们潜入兴泰轮船的仓库,看到他们把军火装箱,但是你们确认是这些军火装船了吗?”

他们买通了装箱的人,在箱子上做了记号,也在码头装运的时候,确认过都是带有那些记号的箱子上了船,怎么可能不是?

叶应澜的信给打消了中村的疑虑,他说:“你下去招待乔启明和钟毓华,再从他们嘴里探听点消息。”

山口夏子下楼去,这个中村会来海防港,成为她的上司,是因为他以前就是河内番娼馆的老板,日本在南洋开遍番娼馆的时候,一来确实是赚外汇,还有一个,妓院其实是信息繁杂之所,很多番娼馆就有收集海外情报的作用。

中村从那时起就开始做这个行当,收集河内的信息给日本国内,后来日本政府下令关停南洋的日本妓院。中村就成了专职情报人员。

但是这个人能力有限,思维不缜密,做事漏洞很多,具体跟踪军火的情况,山口夏子并不知情,如果其中有差池,难道要她来给她背锅?

山口夏子憋着一口气下了楼,进了厨房,厨子已经烧好了一道菜,让小姑娘端了出去,她看了一眼乔启明这一桌,还有一道烤菜年糕没有做,她拿了材料,去另外一个灶台做菜。

做好菜,山口夏子端出去,钟毓华见她说:“夏娘,启明兄跟我打赌,说这条鱼肯定不是你做的。”

“啊?乔先生这都吃得出来?”山口夏子问,“我们这个厨子,以前就是做大厨的,他跟我学的宁波菜,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是能吃出差别。”

“有些微区别,都好吃的。”乔启明夹了一筷年糕,“这个是你亲手做的。”

“是。”山口夏子笑着点头,“你们慢用,我再去做个虾潺豆腐汤。”

“有虾潺?”乔启明惊喜道,“我可馋这一口了。”

“有,以前我先生也爱这一口,星洲的人很少吃,我就特地跟渔民说了,反正这些都是他们本来要扔掉的。”

山口夏子说着进了后厨,做了汤出来。

她拿起碗要替乔启明打汤,乔启明连忙说:“我自己来。”

他接过碗自己打汤,听山口夏子问:“乔先生,这两天兴泰的人陪着客人来我这里吃饭,他们说起他们少头家,说我们家姑爷的船到了缅甸仰光,不让靠港?还说有大麻烦?这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日本人非说嘉鸿的船上装了禁运物品。”乔启明抬头看钟毓华,“要真运军工物资,那也该是你一起去吧?”

钟毓华瞥了乔启明一眼:“启明兄,你这是过了。这是机密,不宜讨论。”

“是是是!”乔启明对山口夏子说,“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再说,无论如何!最迟今天傍晚,货轮上的货卸完,开箱之后,就有消息了。”

“应澜年纪还小,嘉鸿要是有什么。她……”山口夏子不再说下去,她双手合十,“妈祖娘娘会保佑嘉鸿的。”

“一定会的。”乔启明说,“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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