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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原来是方寸宗的小道长!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见阿婆越走越远,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闻丹歌压低斗笠,缓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既然村里人都走光了,她就没必要隐藏气息。

螣蛇,火神,其神性柔而口毒,司火光、怪异、惊恐、梦寐、妖邪、蛊惑之事。恰好又能炖成补汤。但这次闻丹歌吸取教训,应礼既然只说了取妖丹,她也懒得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杀了便是。

乱葬岗已经被妖兽破坏得不成样子。雨势渐大,滂沱之下石碑倒塌,露出坟包中阴森白骨。鸱鸺嚎啕,天鼠倒悬,黑夜中的生灵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鬼魅之眼。

方才那阿婆说村里人莫名其妙死掉结合几具新尸体的死法,这螣蛇用的应该是梦寐术,于梦中杀人。

这就难办了啊乱葬岗里怎么睡得着。闻丹歌掂了掂手中剑,本想直接逼出妖兽,运气时却突然遭遇堵塞,竟是刃毒又发作。

二百岁时解刃毒是死限,这并不意味着二百岁之前刃毒就不会发作,只是能被压下去而已。按理来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动用太多力量,可既然应礼要求了,她还能拒绝吗?

硬的不行就委婉点。闻丹歌席地而坐,随意挑选一位幸运儿的墓碑当靠垫,头一低眼一闭就开始催眠自己。

秋夜寒气入体,比雨水更冰凉的却是体内的刃毒。她默念太上玄经调整内息,将筋脉中逆行的那股邪气一一拔除,却在与其中一股力量缠斗时坠进了无垠的黑暗。

黑暗如潮水将她包裹,天地六感被剥夺,宛如新生的混沌。

熟悉的一幕。

她看见年轻的自己缓缓上前,一对稚子惊恐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却逃脱不能。

又是这一幕。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逃避这铭刻在心底的罪孽。但刃毒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劣迹,逼她直视一切。

提剑,挥剑。

刹那被拉长成永恒,意外溅到她眼里的血液化作无边血色,耳边有雷声炸开,模糊轰鸣。

然后归于沉寂。

“看够笑话了吗?”闻丹歌问。

下一瞬,战无不胜的迎魁剑抵上螣蛇七寸。妖兽似乎不明白她是如何挣脱梦寐的,鳞甲坚硬的蛇尾重重向她甩来。闻丹歌身形岿然不动,手中剑意寒芒四射,胜过雨夜惨淡的月光。

剑诀落下,再坚硬的鳞甲都化为齑粉。螣蛇嘶吼着想要摆脱她的穷追不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迎魁的影子剑起剑落。霎时血花四溅,巨兽冲天吼出最后一声,接着便徒然倒地,激起一片泥星。

闻丹歌缓慢起身,似乎还因为余毒未消而身形不稳,勉力以剑做支撑才能站直。螣蛇死不瞑目的竖瞳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寒光,庞然身躯山崩地裂般倒向她。

闻丹歌掀起眼帘,提剑于凌空一斩,迎魁裹挟纯正剑气在黑夜中燃烧,宛如陨石坠地,烽火燎原。

这一次,螣蛇再没有机会发出哀嚎。

螣蛇烧烤的气味并不好闻,她割下衣袍一角蒙住口鼻才得以继续行动。意外的是,这只妖兽的妖丹比想象得还要小,恐怕不能让应礼满意。

可她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只想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走了两步,沉重的步伐硬生生拐了弯。

闻丹歌压低斗笠长叹一口气。

深夜,少宗主书房的灯还亮着。门房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又迅速收回去,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这不合规矩”“闻姑娘看见可怎么办”之类的话。

“我看见了,如何?”她问。

门房被她吓得险些惊叫出声,捂着嘴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闻、闻姑娘你误会了,少宗主他没有和别的姑娘谈情说爱!”

闻丹歌:“我信你。但我找你们少宗主有事,现在可以进去吗?”

门房神色复杂:“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但、但您千万别说是我放您进去的啊!千万别!”

闻丹歌点点头,脚下一轻便越过院墙。她也看到书房里一灯如豆的光亮,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是我。”

窗上人影的动作突然剧烈起来,屋内传来桌椅相撞的动静。闻丹歌耐着性子数了十个数,待数字归零时,门开了。

她默默收回踹门的腿,献上诚挚的问候:“晚上好。”

应礼衣冠整齐,鬓发未乱,只袖口沾了一点墨迹,刚才应该是在书房里写字。因她深夜造访,面带愠怒:“闻姑娘好兴致,这个时辰还不与周公相会?”

闻丹歌歪头,不解:“你亦未寝,我打扰到你了吗?”

应礼:“”每次和她说话都能气个半死!看在她还有点用的份上,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一点怒火:“深夜来访,可有要事?”言外之意是没有要紧事就滚出去!

闻丹歌“哦”了一声,拿出凝魂盏:“你要的东西。”

凝魂盏中,一大一小两颗猩红妖丹漂浮着,只一眼应礼就能看出它们来历不凡。他下意识想要夺过凝魂盏,却被闻丹歌避开。

她指了指他身后不知何时现身的女子,眨眨眼:“不和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闻姑娘不要误会,我偶得了一卷山水大师的画作,听闻少宗主于水墨画上造诣颇深,这才星夜来访。”

自称是“拂月宗宗主之女贺兰时”的年轻女子请她坐下,又递茶给她,前前后后地忙活,比应礼更像这间书房的主人。

应礼则仔细查看着凝魂盏中的两颗妖丹,神色晦暗不明。

“前几日才收到的海外蓬莱,可合姑娘胃口?”贺兰时问。她杏眼温润,柳眉似黛,在深秋的夜里仍只穿了一件薄纱,婀娜多姿,飘飘欲仙。

闻丹歌惊讶:“又是海外蓬莱?”

这难道是什么很流行的冷门小众茶饮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喝。

贺兰时也是一惊:“又?难道闻姑娘也喜欢吗?这还真是巧合呢。”说罢“不经意”地露出一截细腻皓腕,袖下暗香浮动。

“这味茶极为难得,据说长在海外仙山上,非朝露晨霜不灌,非天地精华不汲。其芽期极短,只有三日,采茶人”“采茶人需在三日之内将茶芽择下,再以水晶琉璃罐密闭,埋于双色腊梅树下七七四十九日,来年立春时挖出方可使用。”应礼不知何时收了凝魂盏,立在贺兰时身旁与她一唱一和。

应礼身形颀长,玉树临风。贺兰时玲珑娇小,柔弱无骨。两人传递品茶心得时偶然眸光相交,于是一个笑而不语,一个掩唇娇羞。

闻丹歌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她淋了一夜冷雨,又才将刃毒压下去,分不出什么精力与他们纠缠,随意将热茶饮完,开门见山道:“关于螣蛇的事,要我当着她的面说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方才还暧昧着的气氛急转直下。贺兰时面露难色看向应礼,应礼目光幽微,语气轻柔但带着不容置喙:“我确与她有事相商,你先回吧。画,明日也是赏得的。”

“好,那便不打搅二位了。”饶是再七窍玲珑心,贺兰时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她甚至没有向应礼行礼就匆匆离去。

应礼看着她跌撞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贺兰时的气性未免太大了,当他是她的所有物吗?

又看向闭眼养神的闻丹歌,两相对比下居然突出她的好来:不妒忌,不会乱吃飞醋。

方寸宗未来宗主夫人的人选他暂时没想好,眼下闻丹歌虽然对他有用,但远不到他牺牲伴侣位置来交换的程度。只是在她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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