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 160 章
羽青鸾的心定了下来, 她长长地暗松口气, 扶住自己父皇, 对亲随军说:“进殿说话。”
亲随军叩首,跟在天子一家三口的身后进殿,刚要行礼, 就见青鸾长公主朝一旁的坐席一指,对他说:“坐。”他叩首行了一礼, 道谢,坐下。
羽青鸾又召来宫侍给他端来水, 说:“喝点水,歇口气。”
亲随军再次道谢, 待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嘴角的水渍。
羽青鸾仔细打量几眼,认出来了,问:“你是孙步?”孙步,孙大才的侄子,任十夫长。
亲随军回道,“正是卑职。”
羽青鸾问:“此次押送战利品的是何人?”
亲随军说道:“回长公主, 是孙茂。”
孙茂, 孙大才的嫡长子。羽青鸾轻轻点头, 说:“你讲讲出征的事。”
孙步抱拳领命, 说:“我们赶路走了三个半月抵达依山城……”
太子说:“从京城到依山城,三月即可抵达,何故多走了半月?”可是做买卖的缘故?
天子和羽青鸾, 两人一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太子。
孙步顿了下,才说道:“禀太子,路遇野兽、雨后道路泥泞都会影响到赶路行程,曦公担心随时会有战斗,为了让我们保证充足的战力,并不强行我们赶路前行。”
太子说:“可战事紧急……”
天子唤了声,“太子。”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
太子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不再问。
孙步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答了,心说,太子不会是像传言那样对曦公有不满吧?
羽青鸾说:“孙步,直说无妨。”
孙步听到羽青鸾说话,他着,青鸾长公主在这里,又是她问起,她与曦公是夫妻,她说无妨便是无妨,这才说:“我们赶路途中,曦公同商人做买卖,待到依山城后,孙门郎下令让我们扎营休息,曦公让我们写家书,又与商人做起买卖,问我们可有特产寄回京城,他有商队可为我们托运,很是便宜,兄弟们便纷纷写家书,买特产,遇到钱财不凑手的还能找曦公借,但要给利钱。”
太子:“……”他看向自家姐姐和父亲,待见二人听得认真,于是也安静地听着。
孙步悄悄地观察三人的神情,待见到青鸾长公主示意他继续说,才又说:“我们正写着信,虔公的嫡次子来了,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曦公,又派出随从在营中四处走动,有商人告诉我们,虔公府的大军就屯在距离依山城只有四十里的月城,又说依山、巨木等诸城都成了空城……”他顿了下,说:“兄弟们忧心次事出征难有战果。”
“傍晚,吃饭时还在议论,忽然就收到调令,让我们长途奔袭去拿空城,孙门郎告诉我们,曦公说的,拿下城就不让我们还钱了……还给我们记战功,让我们有肉吃有钱拿……派骑兵先行,把城头上的旗换成亲随军的,再让我们急行军把城门口守了,不需要人多,一个城门派十几个人就行,虔公只要不想反就不会打我们……”
“我们连奔两天两夜,连拿六城。头天夜里,傍晚出兵,未等天亮就拿下了依山、巨木、归鹤,把虔公堵在了月城,虔公追在我们身后吃了一路的土,什么都没捞到……”
天子乐得一拍桌子,笑着大声赞了句,“善!”
孙步一看天子这态度,底气也足了,况且这战事,够兄弟们吹一辈子的了,于是,又把怎么攻怀城细细道来。
天子难以置信地问:“怀城完好?”
孙步说:“完好,公府都未损片瓦。曦公不让我们动,说要留着宅子和家具卖给太礼府换钱,让太礼府回头再卖给接待的公侯们把那钱挣回来,也不让朝廷亏,接任的公侯们有现成的宅子住,也乐意买。陈武侯火烧太城侯府,听说公侯府能卖钱后,悔得肠子都黑了。”
天子思量着赞道:“妙哉。”他又问:“后来如何?”
孙步说:“曦公和孙门郎给我们发完赏,便让我们押着战俘、战获跟曙世侯的盐队一起上路,说路上好有照应,让我们日夜兼程全速赶往京城。曦公让我们照顾看好战俘,说那些都是大战功,路上死了就不值钱了。”
天子问:“路上可还顺利?”
孙步说:“打过几场劫道的。”
天子问:“严门郎如何?”
孙步说:“严门郎在攻打烟水城,听豪商们说损失惨重,已经有公侯打光了支援的披甲人和战奴,且封地无粮也无人可调,撤了。我们出发时,已下达战令,由千夫长严冽率兵攻打烟水城。”
天子长长地舒出口气,说:“怀地,平了!”他的手握成拳,捶在桌子上,连说三句,“好,好,好!” 又问孙步,“朝廷有盐的消息可是散开了?”
孙步说:“回陛下,消息已经散开了,我们的身后跟着从各地赶来的想买盐的豪商们,甚至有些公侯府是世子、公子们亲自赶来,曙世侯说这盐怎么卖还得听朝廷的。”
天子喜上眉梢,喜难自禁地招来宫侍,说:“去取十两金子来。” 给孙步看赏,对他说:“下去好生歇息。”又召来亲随军去鲁城接应。
孙步叩谢,这才退出宫殿。
天子对羽青鸾说:“这下钱粮都不缺了。”
且不说战获,如今朝廷有盐,且只有朝廷有盐,卡住盐道的怀城又掌握在朝廷手里,公侯们是为了盐,都得下大力为朝廷平乱了。
羽青鸾见她父皇的神清气爽病都好了大半的样子,脸上也有了笑意,说:“甚好。”
太子喜气盈面,说:“此战,当给姐夫记首功。”
羽青鸾看了眼太子,说:“孙门郎领兵,打仗的是亲随军,裴曦最多算是出谋划策,谋士之功,记不得首功。”
天子点头附和,说:“青鸾所言甚是。”裴曦能找来钱粮,铜钱精之名已是声名远扬,若再有善战之名,必处于众矢之的,怕是无法活着回京了。他有爵有钱有粮,封地亦是随他和青鸾挑选,要那首功之名作甚。
随着裴曙运盐和亲随军押解战俘、战获进京,朝廷打下怀公府的消息在沿途不断传开。
若有谁置疑这是做戏,盐队运的海盐,以及那十一家公侯府的家眷,却是如何都做不得伪的。
两千担海盐,由苦奴用挑子挑着。天气好的时候,他们揭开盖在面上的遮风挡雨的盖子,那雪白的细细的盐晃得人眼花缭乱。若不是有强壮的战奴和亲随军押送,早就有人按捺不住冲上去抢了。
蜿蜒如长蛇般的盐队后面是长长的押送队伍。
曾经的累世公侯府的贵族们,如今的反贼,他们被粗麻绳捆绑住手脚串成长串,在亲随军和战奴们的严密看护下走了一路,鞋子都磨破了,脚也磨烂了,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身泥土,脏得宛若苦奴。那些走不了路的老弱妇孺亦如奴隶野兽般被关在牛车、骡车上的笼子里,他们挤作一堆,神情萎靡,与造反前的待遇已是云泥之别。
亲随军中多有贵族出身,对俘虏们也不是有心虐待,实在是车子有限,拉战利品都不够,根本拉不了这么多战奴。
累世公侯府,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即使之前破城时,已经有不少人遭了虔公府的毒手,逃到怀城的这些仍旧是数以千计。
有那些能生的,一个人就能个嫡子嫡女再生上二三十个庶子,刨除夭折的,活下来的这些再开枝散叶,都是很可怕的数目。把那些没有参与谋反的刨除,按律造反的三代以内的全抓来……如果把他们用车子拉,装战获的车全用上都不够装他们,只好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