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迢迢(指自己):啊?我?
钟宴笙偷偷摸摸进了书房, 本来还在悄悄地往萧弄那边蹭,猝不及防被点名,傻在了原地。
啊?他剿匪?怎么剿?
德王求情的话还没说完, 听到老皇帝这句话, 不知为何反应格外大, 神色骤然剧变,恶狠狠地瞪了过来:“父皇!您难道真的准备……”
话没说完, 被老皇帝视线一扫,德王脸色一白,立刻低下头, 脸色难看地闭上嘴, 不敢再说。
连一直低调不语, 向来都在致力于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安王觑来的视线也颇为怪异。
裴泓的心情很难描述, 想也不想便反对道:“父皇!十一弟年纪尚浅,南下剿匪危险未定,恐怕不适合……”
老皇帝对几个儿子的强烈反应毫无动容, 田喜装聋作哑,专心抚着背老皇帝的背,服侍着他又呷了口茶。
钟宴笙到来之后, 几刻钟之前还怒急攻心的老皇帝似乎有了微妙的心情转变,望向反对的景王, 神色格外和蔼:“小十一不适合,那你说说, 谁适合?”
裴泓停滞了几瞬, 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捏着檀木扇的手背青筋微露。
老皇帝有十一个儿女, 四位公主, 七个皇子,除去两个病死没长大的皇子,还有那位不可言说的先太子外,德王得偏宠,是因为母家,以及他有一两分肖似年轻时的老皇帝。
安王低调沉默,不过与老皇帝也算父子亲和。
只有裴泓自小被送出宫去养着,比谁都认知清晰,老皇帝并不喜欢他。
所以即使德王做出与弟媳通奸的丑事,让老皇帝震怒受了罚,老皇帝也不准备将剿匪的机会补偿给他。
他宁愿把剿匪的任务,派给刚寻回的懵懵懂懂的“小儿子”。
裴泓将话咽下去,露出个随意的笑:“儿臣失言……自然是陛下指的人最适合。”
老皇帝淡淡转开视线,眸光落回钟宴笙身上,或许是因为被德王气得够呛,罩过来的视线不似这几日的慈爱,隐隐有几分摄人的威严:“小十一,你呢,愿不愿意去?”
几个亲王都朝钟宴笙扫来了难言的目光。
这还问什么?
近两年外敌安分,朝内也一片祥和,风调雨顺的,都寻不到什么表现的机会,想要角逐皇位的亲王谁不想去?
傻子才不愿意去。
钟宴笙听到问话,磨蹭了下,期待地问:“我可以说真话吗?”
老皇帝颔首。
众目睽睽之下,钟宴笙咽了咽唾沫,勇敢地鼓起勇气:“不愿意……”
他哪会调兵遣将,连宝庆府当地的官兵都拿那群逆贼没办法,这群逆贼绝不简单。
他过去了,是剿匪还是匪剿他,真说不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皇帝仿佛没听到,打断他的话,“这两日准备一番,便出发吧。”
钟宴笙:“……”
他真的,很有点讨厌老皇帝了。
老皇帝并不在意屋中诡异的气氛,似乎想起了什么,含笑望向一言未发的萧弄:“说起来,朕记得衔危第一次出征,也才十六岁吧——小十一已经十八岁,也该独当一面了。”
萧弄扯了扯唇角,眸色在阳光下显得冰冷幽深:“陛下好记性。”
剿匪?
这老东西开什么玩笑,这小孩儿一身娇气毛病,稍微磕到碰到都要掉眼泪。
这几日朝里朝外都传着,十一皇子回来后,陛下身体康健不少,竟能起身处理政务了,日日都让十一皇子陪在书房中,偏宠至极。
但萧弄反倒渐渐感到几分古怪。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老皇帝多不是个东西。
好巧不巧的是,宫中负责查钟宴笙的暗线传来消息,在钟宴笙回宫的前一日,宫里走水,恰好将庄妃有喜前后的太医院脉案记录烧了。
昨日收到消息,夜里便做了个异梦,他头疼欲裂地想来,才不放心派展戎进了趟宫。
老皇帝眼角的褶痕愈深,苍老沙哑的嗓音幽幽的:“小十一,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多请教你王叔。”
钟宴笙当着老皇帝的面不敢看萧弄,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按着目前他和萧弄的辈份……他好像是得叫萧弄为王叔。
哥哥变成叔叔了……
淮安侯之前说萧弄快大他一轮了,虽然没有一轮,但突然感觉哥哥好大。
钟宴笙怪纠结的,张了张口,老老实实低头叫:“王叔。”
萧弄淡淡应了声:“……嗯。”
这小孩儿方才望过来时,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昨晚等待展戎回来时,萧弄披着外袍,坐在长廊之下,随意摸着身边趴着的踏雪,望着空荡荡的王府,一时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钟宴笙那么小一只,可是他来的那几日,府里就是要热闹不少。
小雀儿一飞走,府里反倒比从前还要显得空荡寂寞。
……就像在长柳别院中时一样。
他心情郁躁地养着病,一只漂亮的小鸟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每日都叼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边,胆子小小的,一阵风都能把他惊到,可是又比任何人都胆大。
钟宴笙眼巴巴瞅着萧弄,有好多话想讲,又不敢讲。
萧弄也沉默地望着钟宴笙,深蓝色的眸子似冬日里的冰湖,看不出情绪。
见到俩人之间别扭僵硬的气氛,老皇帝唇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朕不大放心小十一独自前去剿匪,衔危,你可愿随着小十一南下?”
萧弄光明正大地望着钟宴笙,闻言半眯起眼,视线从他柔软鲜红的唇角移开,漫不经心道:“我考虑考虑。”
突然就被委以重任,钟宴笙离开书房时还感觉像在做梦,跟他突然被田喜请进宫里那天似的。
冯吉本来还挺高兴,钟宴笙如今是他的主子,主子得陛下重视,他在宫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但看钟宴笙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顿时不敢吱声。
萧弄被留在书房里说话,钟宴笙忍不住在养心殿外徘徊,想等萧弄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萧弄,倒是等来了德王安王和裴泓。
见到钟宴笙,德王重重地“哼”了声。
他脸上狼狈墨汁和血迹斑驳,显得这个表情格外滑稽。
钟宴笙看着有点想笑,又感觉自己这样好像不太道德,跟哥哥有点像。
赶紧善良地撇下了嘴角。
不过德王大概没这么觉得,哼完又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以为父皇当真那么看重你?哪天觉得你不听话了,抬手就能捏死你。别得意,走着瞧。”
说完,再次“哼”了一声,一甩袖走了。
钟宴笙心想,看来德王脸上不仅嘴角和眼睛爱抽抽,还很爱哼哼。
安王跟在德王身后,目光在钟宴笙脸上扫了一圈,朝他略微点了下头:“你……”
话没说完,前面就传来德王急吼吼的不耐声音:“老四,你是腿断了还是折了?还要本王催你,跟他废话什么,滚过来!”
养心殿外,还有来来往往的侍卫锦衣卫,还有不少宫人,德王的态度却跟在训斥手底下的小太监也没差,半分尊重兄长的态度也没有。
平时他对安王的态度也差,但也没恶劣到这个地步,大概是今日过得实在糟心到了极点,就把安王当成了出气筒。
钟宴笙偷偷瞅着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