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裴泓说的是俩人小时候初识的事。
钟宴笙和裴泓说是幼时的朋友,其实有些勉强,也不是特别熟。
当年裴泓出生不久后,京城大旱一月,天子祈雨不成,寻了道士掐算,道士卜了一卦,说裴泓命格带火,大旱因他而起,需得在外面养到十八岁,才能接回宫中,还为当时未取名的小皇子取名为“泓”。
历代皇帝都忌讳这些,何况裴泓还掐这个点出生了。
不久裴泓就被送出了宫,养在京外的一处园子里。
不受宠的小皇子,就算在宫里都受不到什么好待遇,更何况是被放养在宫外。
几个一同被放进园子里负责照顾裴泓的宫人懈怠懒惰,觉得是因为裴泓,他们才会被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他自然很不好,挨骂挨饿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裴泓终于受不了了,从园子里跑了出来。
隆冬寒月,京外天寒地冻,他穿得少,还没吃饱,头晕眼花的栽进了雪地里,就爬不起来了,是钟宴笙的马车路过,将他救起来的。
那时钟宴笙还没满七岁,病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可以下地走路了。
郁郁哀愁多年的侯夫人欣喜至极,前去金福寺还愿,钟宴笙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娘亲回来,又对外面的大雪好奇,跑到淮安侯的书房撒娇,想去接侯夫人。
淮安侯当即拒绝,结果接下来,他去哪儿钟宴笙都跟个小挂件似的,抱在他大腿上软磨硬泡,小小一只,可怜兮兮的,淮安侯最后受不了了,勉强松了口,派了一群人护送钟宴笙,坐马车去接侯夫人回来。
出京的路上,就碰到了昏在雪地里的裴泓。
裴泓被人抱进马车,钟宴笙把身上的小狐裘裹到他身上,紧张地看人给他喂热茶汤,裴泓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钟宴笙捧着脸担忧地望着他,小小的孩童眉目玉雪,苍白漂亮得像个小菩萨,见他醒了,一双眼睛亮亮的,朝他露出个柔软的笑。
裴泓摸到身上温暖柔软的狐裘,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快死了,才见到这一幕。
钟宴笙看裴泓可怜,以为他是什么小乞丐,把他带回了家。
养了三天,宫里的人寻过来,淮安侯才知道小儿子把跑出来的八皇子捡回来了。
裴泓是被两个太监强行带走的,走的时候,还努力回头,跟钟宴笙约以后见面。
钟宴笙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被带走了,难过了好久。
那次淮安侯也难得地冲钟宴笙发了火,告诫他以后别在路上乱捡人回来,也不再准钟宴笙随意出门,直到接到离京的调任,去往姑苏,一别多年,和裴泓再未见面。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不是很熟,但回京之后,裴泓来找钟宴笙时,钟宴笙还是很高兴的。
淮安侯不太赞同钟宴笙跟景王做朋友,但景王身份特殊,他也不能直接制止,只能默认了。
“看你恢复了就好。”
裴泓“啪”地展开扇子,挡住半边脸,压低声音:“不过我就被关了一个月,怎么一出来,外面就翻天了?你家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跟你一起来的那人又是谁?”
钟宴笙没吭声。
裴泓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望了眼那头被人群簇拥的钟思渡,用力拍拍钟宴笙的肩膀:“小笙,别难过,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虽然没什么用,但当个皇家招牌护着你还是可以的,要是觉得闷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喝酒。”
钟宴笙闷闷道:“我不喝酒。”
裴泓乐了:“好,不喝酒,咱们喝茶解愁。”
钟宴笙嘀嘀咕咕:“我也不愁。”
相比他自己的身份变化带来的愁意,还是萧弄从便宜哥哥变成定王殿下要更让他发愁点。
“我听说定王把你的花抢了。”
裴泓看他不大乐意多说此事的样子,贴心地转移话题,把自己带来的玉簪花递给他,哄小孩儿似的:“来,我的给你。”
景王殿下是京城有名的拎不清,其他亲王回京,忙着争权夺势,就他回来之后,忙着吃喝玩乐,现在居然还要把来参加斗花宴带的花送给他。
钟宴笙脸都红了,把花推回去:“我不要,殿下留着花送给心上人吧,给我做什么。”
裴泓遗憾地把玉簪花收回来,往旁边看了眼:“萧闻澜过来了,应该是被定王教训完了。我现在得去趟德王那边,你就跟萧闻澜在一处,没人敢对你说什么做什么的。”
要真论起来,萧闻澜的靠山,比裴泓硬多了。
毕竟定王再嫌弃萧闻澜废物,萧闻澜也是他二叔留下的亲儿子,是他在世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来招惹萧闻澜。
钟宴笙乖乖点头:“好。”
裴泓都能想象到他那副乖巧的样子,手痒得很想捏捏他的脸,又叮嘱了钟宴笙两句,才风流地摇着扇子离开。
云成在旁边听了半天,不禁道:“还是景王殿下人好啊。”
就算得知小少爷不是侯府的真世子,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目光,见小少爷不想提,就不多提那些事,依旧很关心小少爷。
一点也不像那些趋炎附势之辈。
萧闻澜最后还是在萧弄那儿领了顿骂,十分萎靡,长吁短叹地走到钟宴笙身边,刚想开口说话,鼻子抽了抽,扭头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纳闷道:“钟小世子,你的香粉怎么这么……啊湫!……呛人啊?”
钟宴笙想想以前看的闲书,聪明地选择不答反问:“萧二少,好闻吗?”
萧闻澜的脸色一言难尽了会儿,想到帷帽下那张灿若桃李的脸,咬牙点头:“好闻!”
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钟宴笙愉快地点点头,已经快忘了方才在萧弄面前有多紧张了,兀自偷乐。
“方才过来时,我和景王殿下已经听说了。”萧闻澜揉着鼻子,带着鼻音安慰钟宴笙,“你别搭理那些说闲话的,他们一天天比我还闲,就算不是淮安侯府的世子又如何,你可是我萧闻澜认定的朋友!”
钟宴笙迷茫地眨眨眼。
加上方才在小花园里那一见,他和萧闻澜这才第三次见面吧,怎么就朋友了?
“孟棋平是不是带人去堵你了?他那人就那样,脑子有病!我以前跟他一起出去,也不是很想跟他玩,我在场的时候,他也不敢太放肆。哎,你都不知道他私底下有多变态。”
萧闻澜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嘴叭叭个不停:“他就活该被我堂兄砍手指,没把他下面那个削了都是我堂兄仁慈!钟小世子你别害怕,他要是敢再纠缠你,你就跟我说,我给你搬救兵!”
说到“搬救兵”时,脸色还挺得意。
萧闻澜的救兵还能是谁,钟宴笙可不敢再跟萧弄对上了,迟疑了一下:“谢谢?”
“对了。”萧闻澜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我堂兄了?他方才向我打听了你。”
钟宴笙心里一咯噔,瞬间结结巴巴:“啊、啊?定王殿下,打听我什么?”
“他问我你长得怎么样。”萧闻澜摸着下巴,“我说你长得很好看,京城第一美人非你莫属,他叫我去看看眼睛。”
钟宴笙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感到了凝噎:“……”
“对了,我还给我堂兄说了你的小名。”
钟宴笙的心倏然又悬了起来,眼睫轻颤。
“迢迢”这个小名,是去姑苏之后,教书的先生为他取的,除了淮安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