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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

 

当晚,一行人低调地歇在了金陵城中一家客栈内。风平浪静的一夜过去,天光明媚,昔日钟鸣鼎食的惠王家眷被士兵押解着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出了城。

官道上一列列精兵蜿蜒如长龙,中间一辆马车平稳行驶着,偶尔传出几声咳嗽,也混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

车厢内较为暖和,扶襄裹着斗篷,手抱暖炉正靠坐在软榻上,几束垂落的青丝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

连日的奔波让他本就欠佳的身体更为虚弱乏力,风寒在昨夜里就来势汹汹,折腾得他几乎一夜无眠,最后还是一碗汤药灌下肚,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时辰。

陆信跪坐在小桌前倒了一碗清热止咳的汤,然后看向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帝,轻声道:“陛下,这汤趁热喝了吧!”

扶襄回过神,随后坐起身端着碗一口一口喝光了颜色透亮的汤汁。

陆信还待再倒上一碗,被一声令下製止了,朕已经喝不下了,先放那吧!

无法,陆大人隻得备上一杯温水,然后就近距离坐在皇帝对面拘谨地垂下了脑袋。

昨日王府的一出血溅当场着实给他的衝击有些大,虽说锦衣卫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羽翼未丰的皇帝直接杀了自己亲皇叔,这不是给他现如今的处境雪上加霜吗?

“陛下,惠王身死,也有可能是他良心难安,备受谴责,从而在府中畏罪自杀。”事已至此,该做的是如何找一个合理的由头去蒙蔽天下人的眼睛。

陆信的开脱之词若搁在旁人身上或许可以办到,但作为被无数双眼睛时刻紧盯着的皇帝

他闻言摇了摇头,平静道:“从昨日朕杀了惠王的那一刻起,也许京中就得到了消息,瞒不住的,这会儿可能全京城都知道了。”

“这”陆信也明白过来,不由尴尬地搓了搓手,片刻后又抬眼看他,目光灼亮,“陛下,您既然知道,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对策?”

皇帝冰凉的指尖摩挲在暖炉缠绕的花纹上,眼帘低垂着,嗓音悠远,“还要看回京后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了。”

此刻的他完全一副处变不惊安之若泰的模样,陆信当即吃了一颗定心丸,神情也放松下来,“相国大人临行前还叮嘱臣这一趟要劝着您不要衝动,也不知他得到消息会作何表情,肯定要怪罪臣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

朝中两位相国,不用点名也知道他说的是晏子默。

扶襄无声叹一口气,他真了解自己啊,但肯定也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不会有半点退让,一意孤行的后果他也承担得起。

“陛下,相国大人知道您的打算吗?”陆信毫无负担把晏子默抖落出来后,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皇帝难得心虚,语焉不详地回一句,他能料到的。

就扯开了话题,问:“之前让你调查的那封送到边疆的信件情况如何了?”

陆信下意识坐直身体,望着他正色道:“臣按您的吩咐仔细调查过,确实是顾小侯爷在京中的人送的信儿,原以为这人手眼通天,连宫里封锁的消息都知道,可谁知我们探查一番后发现这就是一普通侍卫,只是经常给顾小侯爷传一些呃就是关于您的事情。”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几乎不敢与上方的人对视。

又想起什么,他急忙补充,“但这人传的信件内容都与朝事无关,就是记录着一些,嗯您什么时候出的宫,去了哪里,吃了哪家的饭菜,还有,穿的什么衣裳。”

陆信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只见素日面目清冷的皇帝竟抿着唇在笑,似乎还带着点欢喜和甜蜜。他不敢深想下去,在那种时刻顾小侯爷毅然决然作出的选择,和现在皇帝陛下想起他不加掩饰的神态,都已经无声昭示了什么。

“是宫里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他吧?”那些笑在他握上腰间的荷包时就消失了,隔着锦缎是玉石坚硬的边角,他闭了闭眼,复又直直看向跪坐着的陆信。

“臣也调查过,但目前尚无头绪。”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做的人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留下马脚,先猜测一下,能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朕身边的人。”扶襄向后歪靠在车厢上,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陆信松一口气,再抬起头也是一脸沉思,“陛下,您应该也知道宫里遍布各家的眼线,所以奇怪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和顾小侯爷有过节,就是想让顾小侯爷去找您?那背后的人和惠王应该不是一伙的,但据臣调查,京中和顾小侯爷有深仇大恨的人真没一个,难道是因爱生恨?”

在他说完,扶襄望着他明显有些不悦。他一个激灵惊觉失言,在心中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上方的人轻而笃定地说道。

“他不喜欢别人,也不会和旁人暧昧不清留有幻想。”

“陛下恕罪,都是臣一时失言,”陆信直挺挺跪在他面前,认真严肃道,“顾小侯爷行事虽不羁却一贯洁身自好,确实没有和哪家小姐,或哪家公子有任何一点儿女私情”

似乎越解释越奇怪

“朕知道了,这件事你继续跟下去。”扶襄结束这个话题,大发慈悲道,“你去告诉他们赶路不用急,毕竟惠王的棺椁还在后面。”

“是。”陆信忙不迭拱手行礼,然后退出马车一跃而下。

皇帝下令赶路不用急,随行精兵自然稳妥为上,如此小半月后,浩荡一群人渐至城门口。

今日腊月二十五,城门口进出的人寥寥无几,却因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一众官员显得拥挤而肃厉。

陆信见此阵仗大惊,他下马上前,孰料还未开口就被御林军踩着膝窝按跪在了地上。

余下的人马自不用多说,很快被早有准备的御林军压製得卸下了武器,而惠王的棺椁和一众家眷也被大理寺成功截走。

唯独那辆马车无人接近,是动乱中唯一留有的静止。

扶襄垂着头听外面渐渐远去的动静,不由抓紧了手中尚有一丝余温的暖炉。他呼吸紊乱,脸上血色全无,早知会有一场质问和不满等着自己,却没想到还未入城就被全部拿下,这让他恼怒的同时又遍体生寒。

立于众人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黑金的衣袍威慑十足。他挥一下手,一名侍卫当即上前驾着马车入了城。

车速并不快,可能是顾忌里面的人。扶襄很想掀开车帘看一看,却又怕失了帝王的威严,隻得僵坐在软榻上心神紧绷,止不住地思考这是要带他去哪,要做什么。

就在他已经想到鱼死网破放手一搏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陛下,请下车。”侍卫掀开帘子,一手作出“请”状。

扶襄定定地看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提着衣摆镇定自若走下了马车。

这是宫门口?

御辇正好停在他身边,侍卫拱手行礼,“陛下,您先回宫,王爷和朝中大臣随后就到。”

这人还真就是通知一声,扶襄火气顿生,站在御辇前动也不动。

侍卫也不妄动,依旧微弯着腰请他上去,片刻道:“陛下,您是想在这里等王爷一起吗?”

扶襄听得牙根紧咬,这人指定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如此狂妄。他愤愤咽下一口气,云淡风轻地坐进了御辇,随后目不斜视抬着下颌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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