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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祥宝斋那边打来的,温喜兰和于翔潜来到知兰堂以后光围着画转了,都没想起来给那边的父母通个气。

到了晚上,温喜兰主动提出自己回祥宝斋住,还找了个合理的理由:给另外爷俩带饭,好让他们专心做古董画修复的工作。

次日一早,温喜兰备齐于翔潜要的笔墨纸砚和一盒颜料,带上一天的饭回了知兰堂。

装裱间里已经被重新收拾过,桌案上摆了一摞干净的白毛巾,还有羊毛排刷、大号白色磁盘、喷壶、水壶等用具。

她刚把东西放下,就看见于翔潜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老头衫走了进来,就跟邻居家摇着蒲扇出来乘凉的傻小子一样,而且那衣服一看就是父亲的,温喜兰前几天还给父亲洗过。

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从温喜兰拿来的东西里抽出三张宣纸,就着放大镜跟古画的宣纸纹理仔细做了比较,而后满意的点点头。

“怎么样小于,找到合适的宣纸了吗?”父亲温贤端着一方砚台并一只白瓷盘,也穿着一件老头衫走了进来。

“找到了,这匹宣纸还是我刚学画的时候父亲给留起来的,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纹理、薄厚跟古画上这个很相似。”于翔潜答。

“那就好,”温贤把磨好的松烟墨放到单独的桌案上,温喜兰看了一眼,这墨至少得研磨了 3 个小时以上。

“今天的工作,我们分一下工,”温贤站在屋子中间,指指两边的桌案,道:“喜兰你帮着我冲洗古画上的污渍,小于你负责给宣纸染色做旧。”

说完以后,他又着重强调了一下:“咱这个活不能心急,越严谨越平稳越好。”

两人听后都点点头,便开始忙了起来。

冲洗古画,顾名思义就是拿水洗掉画上的污渍,但古画经过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早已很脆弱,所以要特别小心。

等父亲把一张韧度较大生宣平铺到桌案上,又刷过一层薄浆糊之后,温喜兰便将存在玻璃罩子里已经拼好的那副墨梅图端了过来。

温贤先站在旁边打量了片刻,而后取了最大的一块古画残片平铺到刷过浆糊的纸上,接着依次按照原来拼好的顺序,一点一点在桌案上拼齐,碰到小块残片,他就戴上老花镜用小镊子往上面放。

温喜兰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画才拼了十几片,父亲的后背就已经被汗水浸湿了。7 月份的大热天,窗户和风扇都不能开,外加上紧绷的神经,不淌汗才怪。

温喜兰适时的过去拿父亲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擦汗,只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看,并不敢上手。

过了一会儿,于翔潜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已经染好色的宣纸走过来,与古画的纸色做比较。

古董画修复讲究的是修旧如旧,画面残损的破洞需要用一块颜色相同的新纸补上去,就跟补衣服上的破洞是一个道理。

手工染出沉淀五六百年的古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后调了一大盘子颜色,用排笔一层层的染宣纸。

温喜兰远远的看着,这个人站在画纸中间,一下子就跟平时不一样了,变得沉稳成熟。

等这边父亲把画全部拼好,温喜兰又按照他的指示,重新拿过一张干净的生宣纸,轻轻铺在古画的上面,拿喷壶往上面细细的撒了一遍水,接下来把干净的毛巾一条一条围在画的周边,筑起一道毛巾堤坝。

而后父亲把桌上水壶的盖子拿开,用手试了一下水温,抬头看向温喜兰,道:“50 多度正好,太热了会伤画,凉了作用不大。”

温喜兰在心中暗暗记住,然后就看见父亲把壶嘴离开画面十多厘米的高度,从左往右开始浇水,这个动作总共重复了三遍。

放下壶以后,他又取了一支干净的白云笔,隔着上层的宣纸小心的揉搓下面画上顽固的污渍,而后又取过一条干毛巾平铺在纸上轻轻吸去水分,最后把毛巾卷成柱状,像擀饼一样轻轻碾压画面,里面的脏水便都被他从画里挤出来,吸进围在四周的毛巾里。

这一步做完,就可以‘揭旧’了,就是把古画背面的命纸进行揭裱。

温喜兰帮着父亲把吸完脏水的毛巾全部收起来,又仔细将桌案擦了一遍,这才把洗过的古画翻过来正面朝下。

整个过程中,古董画就像夹心儿一样始终呆在两张宣纸中间,之前的工作就像‘隔靴搔痒’,这样能最大程度保护古画不被破坏。

揭旧是个比冲洗还要复杂小心的工作,宣纸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已经非常脆弱。揭掉最上层盖着的空白宣纸以后,温贤取了一把小镊子,又戴上放大镜,伏在桌案上,把背弓成一道低矮扎实的土坡,屏住呼吸,一块一块的把旧的命纸揭下来,每揭掉一块,都要快速用毛巾擦一遍额头上的汗。

完成揭旧之后,他又拿过一张新的命纸,顺手把画心托好。

接下来是‘嵌补’工作,说白了就是给画面破洞打补丁。

于翔潜无师自通似的,早就把染好、抻平的宣纸裁成了比破洞大一些的纸片,安安静静的放在温贤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一直伏案的温贤抬头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来,小于,这一步,你试着跟我一起做!”温贤说着便做起了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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