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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观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有万不得已者。况周颐《蕙风词话》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汤显祖《邯郸记》

“我知道。”赵捷低声说:“我以前说过,我从没期待过你是一个完人。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我考虑得很清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好。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甚至已经预想过我该如何接纳、包容我未曾设想到的你的缺点。”

“那是因为什么?”杜誉哂笑。

“因为我喜欢你,你的才华和为人都深深吸引着我。如果未来我能一直跟你生活在一起,我就觉得日子特别有盼头。”

杜誉不解:“咱们两个大男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哪来的盼头?”

“你真是个土老冒儿。谁说盼头只能是孩子给的?你就是我的盼头。”赵捷脱口而出。

“我年龄比你大好几岁,以后大概率会走在你前头,怎么给你盼头?”

赵捷当时对此不屑一顾,但他没想到,此话竟一语成谶:

“咱们现在活得好好的,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再说了,就算年龄相当的夫妻,难道两个人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么?总有一个人要走在前头。”

“巧言令色。”杜誉依然笑着:“属你歪理最多。”

默然片刻后,赵捷心中开始忐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甜言蜜语得太过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靠谱啊?”

杜誉望着他,心情莫名变得极好。于是他走上前,轻轻捏了一下赵捷的下巴:“你到底想要什么?”

杜誉觉得,看在他给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的份上,今天无论他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不会拒绝。

“我想要你。”赵捷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一出,杜誉愣了一下。

赵捷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解释:“我不是……”

剩下的话却被杜誉的吻截了回去:“小赵,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赵捷觉得,杜誉这个人过于难以捉摸。他如今甚至愿意与自己唇齿相依、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却仍不愿意给他们的关系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赵捷心想:难道他还在惦记着等哪天扔下我、不要我了么?说不定他届时还会把工作调走。像他这样正当盛年的优秀演员,去哪里都不乏人追捧,永远不会被亏待。

可真是清净利索得很。

眼瞧着太阳开始偏西,杜誉一直一言不发。赵捷坐在一边,忍无可忍:“杜誉,难不成你想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你怎么还委屈了?”站在窗前的杜誉回头瞥了他一眼:“小祖宗,你太高估了我,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俗世里打滚儿的普通人而已,配不上你这样的心意。”

赵捷心中一沉:“我自己的心意,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乐意给多少就给多少,哪来配得上与配不上的说法?你要是后悔了就直说,我决不纠缠,更不怨你,只是你不要拿这些不痛不痒的借口搪塞我。”

“行啦,我也没说什么呀,看给你委屈的。”杜誉走过去,又一次在赵捷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后者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完全干燥,让他的手上沾了些微水汽。他笑得温和:“我先出去一趟,明天再说。”

赵捷抓住他的手:“可别诓我。”

杜誉无奈,把手抽出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九泉之下的师父要是知道你今天干的事,非得气活过来不可。午夜梦回的时候,小心他回来骂你。”

“事情是咱俩一起干出来的,他气的不止我。”赵捷反驳,试图让他和自己站在同一边。

杜誉却眯起眼:“也对。我和他,这些年的仇人了。”

“这些年?从哪年开始的?”

“1972年。”

那是周荣璋去世的年份。

“杜誉,”赵捷想激他:“难道你怕我师父?”

杜誉果然上了套。他这人最是骄傲,受不了这样的言语:“我怕他?想得美。”

言谈间颇有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的气度。

“哦。”赵捷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神情:“我以为你之前迟迟不肯答应我,是因为害怕他呢。”

杜誉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他,恨不得剥皮抽筋,剜心噬骨。”

近乎咬牙切齿。

“他是周荣璋老先生的开山大弟子。你只比他的儿子大一岁,而你和他差了足足三十多岁,这比你我之间的年龄差距还要大。”赵捷试探地问:“你们成名不在同一个年代,按理说不该有多少利益纠纷吧?”

“他自己学艺不精、见利忘义,却跑来污蔑我师父和我。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偷听过几次,他非说我师父对他藏私,教给我的东西和教给他的不一样。后来几年他骂得越来越难听,扣的帽子也越来越大,说什么他早年历经坎坷全是我师父害的,说我是个孽障。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默然了一会儿后,杜誉终于愿意提及这些陈年往事:

“我师父最后被送进医院,再也没醒过来,尸检报告说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急性脑出血。全都拜他所赐。那年我才十九,比现在的你还要小好几岁。从此我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赵捷一愣:怪不得他之前那么在乎藏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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