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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如果能把唱腔精雕细琢一下,或许往后能走出自己的风格,就像你师父。但那次却不一样了。”老齐笑了:“从那之后,你越来越像杜誉。”

赵捷一下子怔住了,心想:是,他说得对。

“好端端的年轻人,心思却这么重。”见他久久不语,老齐笑得开怀,眼睛眯成一条缝,喃喃自语:“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你说,”赵捷偏头问:“杜师叔今天能有什么事?”

对他这个问题,老齐颇为诧异:“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杜心苓的生辰。”

“原来是这样。”赵捷拍了拍脑袋,懊恼于自己的迟钝:明明前阵子才听李淑茵说过,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从老齐手里抢来今天的报纸,看了一眼日期:

1985年5月17日。

“又发的什么疯?”老齐哭笑不得。

周末吃过午饭,赵捷跟着李淑茵和赵毅一道去了剧团楼下的小型演出厅。一路上他格外沉默,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排练室,才忽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满满起来。

“嘿。”他走到杜誉身边,可谓欢天喜地。

“你怎么来了?”对于他的出现,杜誉有一点诧异。

“我爸妈都要来,我自己在家里闲着没事。”赵捷找了一把木质的椅子坐下:“更何况,我想听你唱。”

杜誉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身板看起来清瘦而平整。在演出之前,他终于还是找时间去修剪了头发。

事实证明,但凡杜誉肯稍微整理一下自己,他就会看起来非常令人赏心悦目,至少对赵捷来说是这样。只是在大部分时候,他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你听得还少吗?”杜誉走到化妆镜前,一边检查自己的外貌对于上舞台来说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一边调侃:“你给我的那些磁带我还留着呢。”

果然,他只有在需要唱戏的时候才会在意自己的外表。

“不少,当然不少。”赵捷笑道:“但是多多益善。”

2022年。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赵捷住在二楼。此时天气不错,他开了窗户,楼下逐渐热闹的人声传进他的耳朵,有孩童的喧闹,也有大人们天南地北的攀谈,这让他笑得真挚而安稳。

一同坐在沙发上的林绩可就没这么轻松了,说是如坐针毡也不为过。赵捷的话说到这里,他早已感觉出了不对劲。

“师父啊,”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询问:“那个……”

“你想问什么?”赵捷望向他,眼里尽是澄澈与坦荡。

“算了,我先不问了。”林绩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买些吃的吧。”

赵捷点了点头。

随着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屋里复归静寂。赵捷独自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清茶。

他当然知道林绩想问什么。他敢向对方说这些,便是早已做好了坦诚一切的准备。哪怕在此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不一会儿年轻人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个袋子。看得出来他走得很急,纵使平素唱一大段戏也听不出换气的声音,此刻他却略微气喘吁吁。

“师父,这是您最爱吃的包子。”林绩把袋子放到茶几上。

“难为你记得。”与对方的局促全然不同,赵捷笑得轻松无比。

林绩洗了手回到客厅,却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赵捷温和目光的注视下,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所以,您和杜师叔祖其实是那样的关系?”

赵捷盯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如他所料,林绩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作者有话说: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佚名《生年不满百》

1985年春。

演出很短,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所有的演员都回到台上鞠躬谢幕,穿着中山装的杜誉也在其中,就站在赵毅和李淑茵旁边。

“走吗?”宋同问他。

赵捷全部的心思都在台上,以至于并没有听见对方的话。

宋同无奈地轻推了他一把:“小赵?”

“诶!”他猛地回过神来,侧身面对宋同:“怎么啦?”

宋同笑了:“有这么好看吗?”

人家问的明明是谢幕仪式,可赵捷的第一反应却是站在台上的杜誉。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方才那人站在台上的样子,不知怎的,刹那间双颊又红又烫。

好在这时观众席的光线不好,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既然这样,那你再看一会儿吧,我先走了。”宋同虽然仍在笑,但言语间多了些关怀与忧虑。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可以跟师兄说,别不好意思。但凡我能帮的必定义不容辞。”

直到对方走远,赵捷才意识到,方才宋同是在担心自己。

他难为情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最近发生过的大事小情全都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通,心里愈发困惑:

老齐说得没错,我果然像丢了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再次抬头时猛然发现,原来答案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简单又清晰。

杜誉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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