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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统一的囚服,甚至连那件朱小姐留下的……他穿了几十年的衬衫都失去了。

“顾临奚,你们父子毁了我的一切,你不得好死!”

孙洛川剧烈地喘息着,他想扑过去捏断顾临奚的脖子,却被警卫死死按住。

“没关系,我和他说几句话。”顾临奚平静地对警卫说。

“你不恨吗?“

“你想说什么?”

孙洛川冷冷地看着他,他这时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一种更为阴冷的恶毒从他的字字句句中渗了出来:“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你会死的比我们还惨——我和张其苍在下面等着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阴森地笑了起来:“不……不一定是我等你吧。你中了毒,还剩下多久?不会让我在被枪毙之前得到你先死了的喜讯吧?”

顾临奚站在台阶上,无动于衷地低头俯视着孙洛川:“就这些话?我还以为你会更聪明些呢。”

“什么意思?”

顾临奚重复了当时被孙洛川用枪对着时说的话:“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一个人可以做到在你们这么多人面前假死瞒天过海吧?”

“另外,雪山的入口到底是怎么打开的。你自己回想一下,还没有答案吗?”

孙洛川恶毒地瞪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大笑了起来。

他终究年纪大了,胸肺又曾中枪。笑得久了就像一只破败的风箱,他却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

顾临奚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那人是拉美特利,是不是?”孙洛川低哑着嗓子,森冷地笑着:“早该想到的,他当年不肯放过顾穹,如今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特意顿了一下,玩味地看着顾临奚,蓦然话锋一转:“但那又怎么样?我把我在雪山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你,把拉美特利的秘闻告诉你,他就会代替我进监狱?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和拉美特利有关的事太过骇人听闻,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因此在庭审上并没有公开议论。边上的警卫们不小心听到只言片语,有些迷茫地互相对视着。

顾临奚淡淡道:“顾穹杀朱小姐是为了把你逼到雪山这边,这其中拉美特利也是获利者。你连我都迁怒,就不恨他吗?”

孙洛川死死盯着他,血从他攥紧的拳头里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

良久,他咬牙慢慢道:“你太年轻了。恨和嫉妒,这种东西只对差不多的人有效。就像新闻上的有钱人赚几千万都不痛不痒的,身边人日子稍微过好点却恨之入骨……”

他讲到这里,神色越发阴狠,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顾临奚直接一点头:“明白了。顾穹和我,对你来说就是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身边人,所以你恨我们都恨的有血有肉,喊打喊杀,格外接地气。拉美特利就不一样了,他是天上的神,怎么主宰你,毁灭你你都不敢说句不——是这个意思吗?”

孙洛川被他这番话刺激地眼睛赤红,顾临奚毫不怀疑如果警卫一个松手,这位前警察局长一定能老当益壮,扑上来咬死他。

但他毫无惧色,只是再次重复道:“你不恨吗?”

孙洛川垂下眼睛,神色晦暗。半晌,低声说了句什么。

说完后,孙洛川就被警卫押走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牢狱和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刑执行。

顾临奚也知道刚才耽误人家工作了,便遥遥一点头算是致谢。

孙洛川被押走时还挣扎着,回头瞪着他,直到视线被宏伟的法院大门阻隔。

顾临奚平静地收回目光,他手插在风衣袋中,倚在墙边。旁边是个巨大的落地窗,大片的光线透进来落在他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微垂的眼眸间镀了层光。而另外半边脸则陷在深深的阴影里。

对比那些被害人家属的欣喜若狂或者泪流满面,他的平静格格不入到甚至有些古怪。

顾临奚这个人……永远那么割裂极端又模糊不清,光看神态和言语永远猜不到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心情。

就像一座精美冰冷的大理石雕塑。

直到微微颤抖的指尖被轻轻碰了一下。

雕塑活了,顾临奚抬起头看过去,方恒安不客气地一把握住他的手:“在这儿冻着发什么呆?人走光了,暖气都关了。开心傻了吧顾老师?”

顾临奚失笑,然后竟然点头承认道:“是有点傻了——忽然就结束了,一下都没什么真实感。”

”那是因为你已经走了很长的路。”

方恒安揽住他。两人一起向门口走去。阳光洒了满身。顾临奚蓦然觉得,最后一点纠缠在四肢百骸的寒意似乎也在这光下灰飞烟灭了。

方恒安忽然又想起什么:“孙洛川是不是最后告诉了你什么?”

顾临奚迟疑了一下:“我问他拉美特利的事情。他只说了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什么?”

“他说‘教授’。估计到底是不甘心帮我,说的含糊不清。我连是名词还是动词都不明白。”

方恒安正好不容易带着顾临奚避开那些守株待兔的记者。

他们走了条小路,因为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不少泥巴。讲究的顾教授一般是不肯走这种路的,现在这么听话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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