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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方恒安觉得胸口沉得发闷。车已经停在那栋双层老公馆的门口。

他下车走到门前,一边不抱什么希望地按门铃,一边打量密码防盗锁和花园围栏,思考怎么非法闯入比较有希望。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刚按完门铃,门就开了。

门是那种智能家居系统控制的,是自动开的。方恒安走进别墅,里面漆黑一片,空荡荡的无声无息。

如果不是刚才给开了门,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据方恒安所知,顾临奚的外公出事后,他就搬离了这栋房子,住到了学校附近。后来出国读书,回国后到a大任教,又在学校附近买了房。

因此,这栋房子应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但这里一点也没有荒废已久的尘土气,或者不见天日的腐朽味道。反而有种好闻又温暖的气息。

让人想到阳光。

方恒安打开手机手电,好不容易找到了客厅的电灯开关。按了一下,毫无反应。

也不知是太久没交电费,还是哪个参禅的神人在里面待了这么久竟然没开电闸。

方恒安找到总电闸拉上去,正打算再开客厅灯时,从二楼遥遥地传来一阵乐声。

——那是《仲夏夜之梦》

顾临奚在爆炸前的最后五分钟演奏的就是这首曲子。

他原本打算用它作为自己一生的结束调。

方恒安犹豫了一下,便没立刻开灯,而是摸黑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敞开着。乐声从那架钢琴上倾泻而出。手电微弱的暖光笼罩下,青年的脊背挺得笔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指灵巧地滑过黑白琴键。

琴声停了。

弹琴的人站起身,主动打开了书房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洒满他的全身,映着身后书架腾起的细微烟尘。

顾临奚示意方恒安在对面待客的沙发上坐下,语带歉意:“手机没电了,是不是让你担心了?不过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方恒安心说:我信你?

不过还没到揭老底的时候,他便先顺着说:“陈老爷子出了事,看你脸色不太对,又不接电话。想到当年……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所以来看看。”

顾临奚习惯性地挑眉轻笑:“是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我的确在外公葬礼上见过你和你妈妈。不过当时你还没多大吧?怎么记得这么清。”

方恒安:“我当时已经15岁了,和你念《物种起源》和救农村少女时一样大,因此并不至于记不清事情。而且,其实那场爆炸发生时我就在不远处,大约知道原委,你的事情我后来又都调查了过多次,除了你本人和当时其他当事人,我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方恒安这话说的太直了,简直要带出嘲讽了。他边说边观察顾临奚状态,发现这位教授只是没什么精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消沉。

顾临奚:“……”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调查别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过,方恒安当时在现场附近倒是他之前不知道的,还有些意外。

顾临奚:“不管怎么样,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其实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来住几天陪陪外公。陈老爷子刚出事,你警局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吧?我知道你是担心,但其实不用在这里陪我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手表:“不过现在很晚了,也没必要来回赶,我给你收拾个房间,你休息一下再去警局,别让你情绪消沉的老师担心,好不好?”

如果这位“情绪消沉的老师”想的话,他就是能从心理到行为上都把人照顾的偎贴又舒服。

这么来看,既不排斥有人陪伴,还能照顾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顾临奚的情绪似乎并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像他自己说的,纯粹例行缅怀下十几年前过世的长辈而已。

——或许换个人在这里就会这样想,然后顺从那些得体的安排。

但可惜,方恒安不是。

我身上沾了太多血,洗不干净了

不说别的,这首仲夏夜之梦顾临奚曾演奏过一次,那次他应当是准备赴死的心境,曲子藏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和怅然。这次竟也如出一辙。

他们一站一坐,沉默了一会。顾临奚终究拿方恒安那直直的眼神没什么办法,叹了口气:“好吧,我说一点事都没有,看来你是不会信的。但其实只是陈老爷子的事勾起了一点陈年的回忆,一时有些感叹罢了。”

说罢,他妥协似的简略讲了和陈老爷子之前的对话。最后总结道:“其实你觉不觉得陈家祖孙的经历和我有点像?以保护者姿态出现的祖父和冲动幼稚的孙子。所以我的确将一部分对外公的怀念投射在了陈老爷子身上。”

他换了个姿势,手支着下巴,看起来脆弱又真诚:“恒安,你了解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自我怀疑中,觉得外公的死是我的错,我没成为他期待的样子。而陈老爷子那番话,就如同代替外公肯定了我,帮助我和年少的自己做出了和解。”

方恒安冷眼旁观,没有吭声。

顾临奚像是有点无奈的样子:“恒安,有些往事就好像扎在肉里的利器,拔出来总是疼的,甚至还会见血,所以我总不能现在看起来就活蹦乱跳的吧?但拔出来以后那块心里就空旷了,早晚会愈合。”

方恒安配合地点了点头。

顾临奚站起身:“那我去给你整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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