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林伽青鼻子不太灵，只闻出来好吃，却闻不出是什么菜。
不过没关系，上了饭桌，阿莱会一道一道给她介绍。
林伽青笑了笑，忽然听见门被敲响，她记得褚笙莱在网上定了一个蛋糕，猜着应该是外卖到了。
下了地，她拿过盲杖，踩着拖鞋去开门。
推开门，林伽青脸上带着不自觉的微笑，伸出手去，“蛋糕给我就好了，谢谢。”
在她面前站着的人木着，好像灵魂都一下出窍了。
林伽蓝盯着林伽青脸上的笑，嗓间立刻就发起了疼，她不是在做梦吧？
林伽青还伸手站着，可对着她的脸，林伽蓝脑子直接宕机，两秒后还是犯了怂，退到了一边去，把蒋兰和林岩安推了上去。
蒋兰无奈看她一眼，林伽蓝默默偏开脸，闭了闭眼。
太久了，太久没看见林伽青的笑了。
真实就在眼前，可她竟然觉得像幻觉。
林伽蓝在心底嗤笑一声。
何至于此……就应如此。
蒋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泪花也没忍住冒了出来，她拉住林伽青的手，喊了一声，“伽青，是妈妈。”
林伽青表情顷刻间收敛起来，却不是不悦，只是无措。
“妈？”她缩回手，人也往屋子里退了退，“你怎么来了？”
“傻孩子，除夕了，你不回家过年吗？”蒋兰声音都哽了起来，“怎么看着还瘦了呢，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林伽青抿抿唇，“没有，我挺好的。”
她低下头，“妈，我在电话里说了今年不回家的。”
“妈妈不是来硬拽着你回家过年的。”蒋兰从林岩安手里拿过几样东西，塞到林伽青手里，“我跟你爸爸只是很担心你，一个人怎么能过年呢，所以把家里一些做好的菜都给你带过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伤感的情绪还没上头，蒋兰听到厨房里的声响，还以为是熟人，“是宋姐来给你做饭了吗？”
她下意识说教起来，“伽青，宋姐到底没有义务照顾你，平时还是不要太麻烦她了，知道吗？”
林伽青眉头很轻微地皱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你一个人生活，真的跟电话里说一样，没什么问题吗？”蒋兰怎么放得下心，“伽青，妈妈真的不放心你啊。”
说着，蒋兰给林岩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也补几句。
林岩安清清嗓子，“伽青啊，爸爸的想法呢，是希望你明年可以回家住，眸心这边的工作可以继续做，爸爸反正也有空，每天就负责接送你，你说呢？”
林伽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时没有回话。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林伽蓝又闭了闭眼，这波完了。
爸妈自然没她了解林伽青，林伽青脸上任何的表情，大概也只有林伽蓝能一秒读懂。
本以为打一张亲情牌能把林伽青骗回家，这下看来怕是要把她的逆反心理都激出来了。
林伽蓝抬手，按住额头，轻轻拍了拍蒋兰的肩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撤退吧”。
蒋兰挑了下眉，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林伽蓝只恨这两个队友神经大条，慢慢摇了摇头。
林伽青不会跟她们回去的。
哪怕来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的看见林伽青变得这么倔，林伽蓝竟然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感慨。
欣慰林伽青终于变回以前的林伽青了。
感慨林伽青果然是林伽青，还是如此一成不变。
以前的林伽青，看着听话，其实什么话都不听。所以，除非是她自己想通了，或者她自己说服自己接受的，其余的，一概都不会理。
半晌，林伽青出了声，“妈，还有爸，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们理不理解。”
“我之前……”她说得迟疑缓慢，只是因为嗓眼发酸，“可能看起来挺好的，能够健康活着，你们便以为我好了，但其实我没有。我以为，我一直都会走不出来，一直这样烂下去，但是我又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事情，所以慢慢想通了。”
“我发现，就算眼睛瞎了，我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我还发现了以前没发现过的，我自己的一些价值。在眸心当老师的时候，别人不再时时关注我，照顾我，反而会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我，我很忙，很累，但是很开心。”
“我感觉我终于正常了，我会哭会笑了，我也不怕麻烦别人了，因为我知道，未来有一天，我也可以被她麻烦。”
“我以前觉得我就是个累赘，我不想拖垮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是我最亲的人，因为我的眼睛，你们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在我心里成了一笔账，一笔我永远还不上的账。”
“我很害怕，因为我的残疾，给别人带来什么，哪怕你们都是出于善意，出于血缘和亲情的关系……可那些太重了，我还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听完，蒋兰已经泪流满面，“你……伽青，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爸爸妈妈很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林伽青抬起头来，“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觉得害怕。”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奇怪，走出来之后，谁都可以面对，却还是没办法面对家人。”林伽青眨了眨眼睛，“但我今天能说出这些话，大概离可以面对你们的时候，也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