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45节
在亭上一坐就是半日,似乎格外喜欢登高远眺能看到的景色。
谢映慧也曾经陪她坐在亭中观景,但陪了两次后,便忍不住纳闷:“你很喜欢什刹海么?怎么总是到这儿来?虽然这景色确实挺好看的,但看得多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从前在京城也好,湖阴也好,还有路过苏州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见识过更好的景致,当时可不见你有这般着迷。”
谢慕林笑笑,低声道:“我就是觉得喜欢,多看几眼罢了。也就是这几天天气好,我才来得多了。等哪日降温,又或是起了大风,我才不会来受罪呢。”
她真正的想法是没办法跟身边的人说的。她穿越以来,所见所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似乎连那些著名的城市,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她的内心一直有些彷徨。可那日登上家中花园假山顶上的凉亭,看着远处那熟悉的紫禁城,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好歹在这个时空里,还有这么一座雄伟的宫殿,是她所熟悉的。
虽然她只看到了紫禁城的外围,并不清楚内里是什么情况,但听旁人介绍,这是太宗皇帝朱标主持建造的,连图纸都是他老人家亲自定的,她便清楚了,这座紫禁城跟她所熟悉的故宫应该至少有八成相似才对。那当然不会是历史上真正的故宫在明朝时的模样,而是彻彻底底经历过六百年历史,记载在历史资料上的故宫全盛时期的格局。
哪怕她进不了那个地方,只要这座朱红宫城伫立在那里,她心里便有了一个锚。
此时此刻的谢慕林,倒是很能理解,那位穿越前辈太宗皇帝,为什么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这么一座皇城了。他既然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权力,当然也想为自己创造一个“锚”。兴许他还想过,要在自己建造的紫禁城里留下些什么印记,好告诉后来人,他曾经在历史长河中存在过。
哪怕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只要留下这么一座皇城,史书上也总会有他的名字在。
谢慕林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若是能顺利嫁给萧瑞,日后便也算是太宗皇帝不知多少代的孙媳了,兴许有机会走进那座紫禁城,祭拜一番先人呢?她真的挺想给这位穿越前辈上炷香的。
谢映慧不知道谢慕林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假山下头,谢映芬冲着她们挥手示意,便唤了二妹一声:“四丫头在叫我们呢,想必是有什么事,我们下去吧?你什么时候闲了再上来就是。”
谢慕林收回视线,看了看山下,点头应了。
姐妹二人下了爬山廊,谢映芬已向她们走了过来:“姐姐们原来真在这里。我去二姐姐院子里找你们,听得丫头们说两位姐姐到园子里来了,就猜到你们定是又到山上的亭子去了。从山上观景,景致果然很好么?四弟听说后,也一直说等他病好之后就要去瞧一眼。我劝他开春后再提这事儿,他还跟我生气呢!”
谢慕林笑着问她:“刘先生今日来给四弟复诊了吗?他怎么说?”
谢映芬念了声佛:“已经大好了。其实光是看四弟能吃能睡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他的脸色总是红润不起来,人又消瘦,我总担心他病根还未去尽罢了。因此特地来求二姐,在太太面前替我和四弟说说好话,若能求得一位正经大夫,开些补药给四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映慧冷声道:“补药管什么用?你若是少溺爱他些,多听听你二姐的劝,让他别吃得那么精细,偶尔也吃些五谷杂粮,多用蔬菜水果,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而不是一脸红喘气就心疼地叫他停下,他只怕早就好了,不会象如今这般,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要生一回病!”
谢映芬有些讷讷地:“我也时常让他活动身体的……他如今比从前已经好了许多,今年入秋后,也就只生过这一次病罢了,比往年强得多了。”
谢映慧冷笑:“可惜叫宛琴几句话弄得又病倒了。你们想要做孝子,也不该在这时候。父亲与太太在上,院子里又有积年知事的嬷嬷教导,四弟只需要乖乖听话,就能过得太平安康,你们听宛琴胡说八道什么?!她若是个明白人,早跟娘家人一刀两断了,哪里还会至今仍想着要回我娘身边去?!你们明知道她是个糊涂的,还要听她摆布,受了罪也只能说是自作孽罢了!”
谢映芬心中也是后悔得不行,低头绞着帕子,不敢反驳长姐的话。
谢慕林见状便劝谢映慧:“大姐,算了。他们姐弟俩也是初来北平,哪里知道这边的规矩习惯?又想着琴姨娘好歹在山东住过几年,比他们知道得多些,没想到琴姨娘也是个菜鸟罢了。四妹四弟已经知道错了,今后绝不会再犯,你何必骂他们呢?”
谢映慧板着脸道:“你以为我想骂他们么?哪个要跟自个儿的亲手足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是看不得他们明知道宛琴是个什么货色,还要听她摆布罢了!那种背主卖夫的贱婢,还要给她留什么脸面?留她在家里敲经念佛,不把人撵出去,就已经是看在她为父亲生了两个孩子份上了!”
谢映慧瞪了谢映芬一眼,甩袖而去。谢慕林只得安慰小妹:“大姐其实并不是生你们的气。”
“我知道。”谢映芬低头哽咽道,“姨娘这两日偷偷打发人上外头去,想要找到曹家在北平城里的耳目……银杏本来就是我的人,她出门前肯定要跟我报备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甚至还知道,姨娘不但派了银杏,还在私底下企图收买她院子里从外头雇来的仆妇。她不知道那些仆妇都是听太太调配的,不会为了她那些许财货,便坏了内宅的规矩……姨娘自以为隐秘,其实家里人人都看出她包藏祸心了。四弟病着,我根本不敢告诉他,只能独自一人去给父亲与太太请罪。我都快没脸见人了!”
忧虑
哪怕谢映芬早就知道自家姨娘暗地里跟曹家纠缠不清,内外勾连,她甚至还派了人去盯梢姨娘,但这件事总体还算是隐秘,只要知道的人不多,再丢脸也是有限的。
她万万想不到,宛琴姨娘会照着从前在江南时的习惯思维与做法,收买身边的侍婢、仆妇,企图与外界联系。
在宛琴无法轻易出门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倒也不算有错。她出身于勋贵公侯之家,本就习惯了这种使唤下人去做事的风气。一般富贵人家里的奴仆们,只要是能为主人效力,还能得赏赐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抓紧机会,尽全力把事情办到最好,剩下那一个则是因为太蠢,根本没听明白主人的意思,并不是不愿意去做。
可问题是,谢家如今住的是官邸,府中做事的男女仆妇们,并非个个都是谢家私仆,还有许多是从本地人家里雇来的良民。别说是雇主轻易打骂不得他们了,这良民本身若是不乐意,他都不一定会愿意听主人家的差遣。主人家倘若有违法律令之处,他往往会做首告之人。这个制度,本来就是早年北平地方高官与燕王府联合想出来,控制官员、监察官员用的。
若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官眷,糊里糊涂地把自己院里的粗使婆子当成可以收买的小人物,让她做些不合规矩的事,她才不会为了些许赏钱就替人隐瞒呢!倘若因为贪财而对不法之事视而不见,将来官府查明了,犯错的良民兴许就会失去继续在官邸中做事的资格,甚至连亲属与后代子孙,都不能再从事这项相对轻松高薪的体面工作,那就亏大了!
宛琴自以为下了血本,用重金收买自个儿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做些跑腿小事,只是不许她告诉旁人罢了,没想到那婆子反而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很有问题,又因为石婆子之事,对宛琴没多少好感,索性反手就向主母文氏告了密……
谢璞那边得了消息,又有次女谢慕林与四女谢映芬的事先报备,早已命人暗中盯紧了宛琴,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