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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无因望着他,眼中带些爱怜:“你跟着师父一块儿漂泊,好歹两个人互相依靠,碰到有人欺负你,师父还能给你撑腰。因为师父已受了你三拜,这一辈子都认你这个徒儿。”

“可是你若想一个人停在哪儿,那你和谁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雀澜瞅着他,尝试着说:“殿下难道不行么?”

罗无因道:“万一你和殿下闹翻呢?万一殿下不要你了呢?”

雀澜一时愣住了。

罗无因盯着他,继续说:“就算两人吵架,你在理,可你找谁说理去?找王爷?找王妃?那可是他的亲生父母,难道会真的站在你这边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扎在了雀澜心窝里。

看见徒儿变了脸色,罗无因仍继续说:“换作其他人,受了委屈大可以跑回娘家去,你能跑去哪里?”

昏黄的油灯下,师徒俩相对而坐,雀澜望着师父认真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无因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明白了么?你是没有退路的。换作其他人受了委屈,有娘家撑腰,有娘家人在中间转圜。你受了委屈,只能忍着,因为无人为你转圜,你一旦跑出王府,那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要是选择停在世子殿下这里,那你日后受委屈、流眼泪,都只能自己扛了。”

雀澜低着头,绞着手指,半晌没有说话。

罗无因没再催促他,兀自吃着东西。

等他吃完了面条、烧饼和鸡蛋,雀澜面前的面条依然一口都没动。

“先吃点东西。”罗无因拍拍他的肩,“面都坨了。”

雀澜这才动作起来,将坨了的面条搅一搅,食不知味地往下吃。

他吃了一小半,忽然抬起头,说:“可是,殿下即便与我闹脾气,最后也会和好的。我……我相信殿下不会变心。”

“这世上除了血浓于水、无法断绝的亲情,其他的感情,都是说不准的。”罗无因静静望着他,“你不能拿说不准的东西,做你唯一的依靠。”

雀澜垂下了眼,半晌,说:“可我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殿下。”

他将筷子放下,握住了罗无因的双手,恳求道:“如果要这样同他分开,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师父,您能明白吗?”

“……”罗无因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拍拍他的手,“师父明白。”

“罢了,反正师父也得等此间事了才走,你好好想想。”罗无因将筷子捡起来,重新塞在他手里,“也不用太发愁,你要是真决定了,师父不会逼你的。”

雀澜一愣,手里握着筷子,小心地问:“真的吗?”

“当然了。”罗无因挑了一个水煮蛋,给他剥去蛋壳,“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雀澜冲他笑了笑,埋头吃面。

罗无因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真嫁进王府,师父年来看你一次。”

雀澜噘起了嘴:“师父就不能常常来看我么?”

罗无因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宜州那地方,我待不习惯。”

“可是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说了要我养老的。”雀澜道,“等师父老了,就到宜州来,我给师父买座小宅子养老。”

罗无因将外衣一脱,往床上一躺:“那是骗你的。老了就死了,哪还需要养老。”

他把靴子蹬掉,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说不定我等不到老,就死了呢。”

“大过年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雀澜不满道。

床上那人没有回应,雀澜搁下筷子过去一看,罗无因已睡着了。

他叹一口气,帮师父将床边的帘帐放下来,遮住油灯的光亮。而后,他又回桌边自己吃完了早饭,叫小二来收拾了桌子。

小二手脚麻利,将碗盘收了,见屋里另一位客人已歇息了,便鬼鬼祟祟递给他一张纸条,小声说:“这位贵客,下头坐着一桌军爷,刚刚叫小的悄悄把这个递给您。”

雀澜心中一动,走到房门口,往楼下一看。

大清早的,店里根本没有其他客人,只坐了那一桌士兵,全是王府亲兵打扮。

雀澜便知道定是殿下传来了话,便同小二说:“你下去给他们也上些早点,记在我账上。”

小二连忙点头,出了屋子,给他带上房门。

雀澜这才展开手中纸条。

陪你师父歇一会儿,辰时正我去寻你。

银钩铁画,是殿下的笔迹。雀澜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不由微微一笑。

可他随即又想到方才同师父的交谈,笑容淡了些,面色带了几分惆怅。

今日他们动身很早,即便在城门口闹了这一出,返回城中又转了半天才找到客栈,这会儿时间依然早得很,外头的天色才蒙蒙亮。

雀澜这两三日奔波劳累,心中又一直绷着一根弦,直到看见殿下平安归来才松懈下来,方才又同师父说了半天话,这会儿满身的疲倦都涌了上来,不愿再想这些纷纷扰扰,索性往窗边的软榻上一坐,准备歇息一会儿。

想来手底下的都头自然知道把近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殿下,用不着他操心,殿下在景山县吃了亏,这下自会妥当安排军务,他可以放心地小憩片刻。

这么想着,雀澜将窗户留了一道缝,自己靠着软榻上的靠枕,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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