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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随云感受着手中这枚棋子的温润质感,用两指环住,对着光亮处举起。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棋子恰恰与高悬天际的烈阳重合。

比起袁则所猜测的动机,孟随云更愿意相信这代表着摘星自己。

把自己送过来么……脑中冒出的这个念头令半月来孟随云一直紧绷的心弦忽地放松了些。

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孟随云将棋子放回原处,香囊系于腰间。随后将手伸向了文牍山的最底层,抽出一本玄黄色封皮的书册,手指缓缓从北斗门三个墨色大字上抚过。

有些事,是躲不开的。

楚摘星隐在宫墙的阴处, 躲避着那个愈发灼人的太阳。

时已近午,在滚滚热浪无孔不入的冲击拍打下,墙影能够给楚摘星的凉爽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不过这并不妨碍楚摘星玩心大起, 随手从墙边的杂草中拔出了一根狗尾巴草, 单手两指捏住草杆底端, 然后将结有种子的毛茸茸一端伸到了阳光中。

通过双指间的轻微捻动, 看着映在赭红色宫墙上影子摇晃变幻, 说不出的闲适安逸。

不知何时,韩良和已静静侍立在身后,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估摸着徒弟已经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后, 楚摘星才停止了自己的顽童举动,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今日抓完了?”

韩良和表情迅速切换为恭敬:“回师傅, 弟子今日的课业做完了。”

楚摘星起身掸了掸徒弟肩膀上的灰, 关切道:“我带你来此是让你学治国之术的, 不是让你来毁身体的。今日必是又主动加了担子吧。”

偷摸着做事情是一回事, 被师傅直接拆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韩良和清楚师傅的性子, 闻言倒也不怵,轻轻笑道:“只是不想丢了师傅您的脸面。”

师傅重伤醒来后曾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对她说过之后的安排, 林林总总, 十分周全备细, 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师傅将在此次祭宗大会后就动身前往大千世界,追寻那四颗散逸的灾星。

其余的师叔师伯们也多各有职事, 昔日人才济济各管一摊的北武会即将陷入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境地,身为少主君的她必须挑起担子来。

只不过韩良和这几年被楚摘星支使地太频繁, 在北武会都成了熟脸,如今根本就没人敢给她一点点小小的基层震撼, 当然也学不到楚摘星想让她学到的东西。

正好自家弟弟有削减世家豪族势力的意愿,苦于人手不足,楚摘星就干脆把徒弟塞入了负责稽查的绣衣使者队伍中。

反正非修行者代代相传的心眼子并不会比修行者倚靠寿命积攒起来的心眼子来得少。而且她也不是命不久矣,自然是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徒弟自由成长。

“为师的脸面没有你重要,记下了?”

被师傅敲着额头的韩良和只觉心中有一股乱流淌过,心中想法愈发坚定。

而楚摘星看着驻足未走,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徒弟也是含笑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你我师徒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那倒是为师的不是了。”

被反将一军的韩良和这回要镇定得多,闻言只是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然后很是担心地说道:“师傅,您与师伯到底是……怎么了?”

韩良和话说得很慢,语气也很轻,而且一说完就蹬蹬蹬往后连退了五步,脱离了楚摘星的最佳击打范围。

楚摘星把手中拿着的狗尾巴草叼在了嘴中,似笑非笑地睨着气势越来越怂,头却一点都不肯往下低的徒弟。

韩良和心中怕极了,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师傅,很玩世不恭,但更危险。

活下去的本能正在疯狂给她拉响警报,但丰沛的情感更胜一筹,将她老老实实钉在此地进行聊胜于无的对视。

虽然北武会如今仍旧在照常运转,看师伯的意思将来也不会撂挑子,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她还是有很充裕的学习时间的,但两位至亲的长辈关系闹这么僵,还是让夹在其中的她感觉很难做人。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信会中那些关于师傅和师伯闹僵,即将要分道扬镳的传言。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那日她率人匆匆赶到冥府之时,混元宗已经抢先一步到达,还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师伯给围了起来。

虽然打着是救治的旗号,但韩良和总觉得那些混元宗的修士对师伯是奇货可居,试图研究。

也就是作为血亲的小龙君关心则乱,允了那些人近前观瞧,否则依着韩良和的脾气,早和这些人动起手把师伯抢回来了。

好在师傅回来得及时,一声滔天的煞气都不用说话就把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给吓跑了,连个不字都没敢往外蹦。

到后来师伯伤重难返,牙关紧得连汤药都灌不进去,也是师傅嘴对着嘴撬开,连喂了三个九千年蟠桃才将将把命给救回来。

师伯昏迷的那几天,师傅滴水未进,衣不解带守在床前。

如果这也叫分道扬镳,那她干脆把脑袋拧下来叫分头行动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师伯亦有清醒迹象师傅就搬到了梧桐宫去,而且再也没踏入半步。

瞧着既像是赌气,又像是逃避。

作为晚辈,韩良和觉得自己不能视若无睹,哪怕是被师傅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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