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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柔挑起眉梢,不明所以,看着范照玉缓慢走到六福跟前。

六福小心翼翼放下茶盏,只觉眼前一黑,光芒尽数被吞噬。没有灯烛的光亮他就有点恐惧,心里头也着急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范照玉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怎么?司礼监的人你也敢动?真当自己是条听话的好狗了?”

小太监升职记(十一)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我瞧你是什么都敢,在东厂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欺负同僚,你倒是真的敢!”

范照玉字字如刀,剜在六福心脏,闷的喘不过气来。

六福趴着,一个劲的磕头,泪和鼻涕绞在一块,哭声连连,“范掌印明鉴!奴才、奴才不敢啊……这万万是奴才不敢做的事情啊!”

范照玉懒得废话,冷声吩咐,“来人哪,先拖去东厂先挨一顿板子!”

言丙扶着雁翎刀进至殿中,一只手就将人托了起来,交给身旁的两个太监,“带走。”

六福死活不肯,力气极大的挣脱那两个太监,弯膝又跪了下去,抓着贵妃的裙摆哀求,“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你救救我,救救奴才!”

看着跪在脚下痛哭流涕的六福,武英柔蹙了蹙眉,假心假意的说了几句软话,“范掌印,到底是我永寿宫的奴才,就当是卖本宫个面子,且饶他这一回。”

自寻死路的人为什么要救?

范照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笑道:“臣当然买娘娘您的面子,但是这奴才下贱,不给点教训便不知分寸。宫中三令五申,规矩条令都搁那写着呢,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犯错,这不是挑衅皇权是什么?”

一个挑衅皇权都够六福吃一壶的了,贵妃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奴才去戴这顶帽子。何况,还是枚弃子,就更不值当了。也更不值得为了这个晦气东西得罪范照玉。

这个人,是她在宫中最要警惕小心的人。

六福是被拖出去的,他被拖到长街上还在喊贵妃娘娘,被言丙塞了块布,呜咽起来。

人被拖到东厂,领了一顿板子,那屁股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疼的六福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范照玉捋了捋曳撒,翘起腿,靠在灯挂椅上,搭脑两端各挑了一盏油灯,范照玉取下其中一盏,扔到六福身上。火舌飞速侵吞着六福的衣裳,一抹烧红直往衣领子里钻,那是烧的毛发作响,一股子焦肉味,六福一个劲的求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请掌印大人饶过奴才的小命!”

他是又哭又喊又叫,听得范照玉耳膜都痛。

捏了捏耳垂,他阴森森笑着问:“记着了?”

“记着了记着了!奴才永世不敢忘!”

六福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一边给范照玉磕头,只是为了活命。只有活下去,才能带着野心继续爬上高位!

微微抬手,言丙会意,提起水桶,浇灭了没头四窜的火势。

六福呼了一大口气,这股凉意从头顶蔓延至脚底板,他觉得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凡是我司礼监的人,只有我能动。你一个奴才算什么东西?”

“不知道桑葚是我司礼监的人么?”这人的心思忒歹毒。武英柔的人不好动手,先让他长个记性,免得日后再惹事生非。

今天这顿罚,他自是记着了。记得牢牢的。

六福真心懊悔。

他只以为桑葚是被言丙调到养心殿去当差的,压根没想过会被范照玉给瞧上。现在好了,惹上这位爷,他这命就剩半条了。若早知道,肯定不会那般狠辣。必然称兄道弟的,互相有个照应,帮扶帮扶他,让他去东厂做事,东厂不行,西厂也行啊!可现下,是全毁了,干干净净的,比他□□都干净。

“拖下去。”范照玉抬手,嫌脏、嫌晦气。

言丙招了招手,进来两个东厂太监,一左一右,把六福从腋下架起,拖了出去。六福是跪着被拖出去的,双膝磨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人被拖走,就有太监进来打扫清理,在木桶里浸湿抹布,擦拭着刑具上的斑斑血迹。

范照玉吩咐言丙,“你去送点东西给那小孩,还有件事,你与指挥使大人去查一查,太后的公主如今可有下落。今年十五,模样不详,但满月时,先帝曾赠了一对小银镯,小银镯内部刻有公主乳名,永仪二字。就按这个去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言丙颔首,扶着雁翎刀,“是,督主,奴才遵命。”

……

下午的时光才拉开光罩子,慈宁宫里头热热闹闹的。

武英柔靠在椅背上听戏,桑葚取了软垫子来,垫在椅背上,腰靠着软垫能柔软舒服些。贵妃娘娘腰受过伤,直太久腰会累。好在桑葚是个女孩家,倒也细心。

豫嫔笔直端坐着,生怕哪里出了错,什么礼不对了。入宫这三年,她无不提心吊胆,总是在梦里记了一遍又一遍的宫中规矩。她母家不强大,她只能靠自己。不能连累母家,不能连累父亲和母亲……

隔着一层纱帘,教坊司的人唱的是汤显祖的《南柯记》,在纱帘的模糊中,依稀能看着几位漂亮女子,模样秀丽,眸中却是卑怯的。

听戏间,太后张了这个口,缓和了二人的情绪。

豫嫔温顺,太后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声称是。

武英柔倒一如往常,态度淡淡,甚至还有几分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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