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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外,一个在阶前立着,一个在庭下跪着。

眼皮子底下,那颗圆溜溜的黑脑袋低杵着,面朝着脚下的青瓷地砖,似乎有什么珠子般的东西坠落在上面。

宋清辞心中一道烦躁划过,对绿绮挥挥手, “把小姐带回朗水院。”

人离开后,宋清辞的目光落在地面。

方才人跪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两片深色的水渍。

一回到朗水院,梁映章把自己关在房间。

绿绮挥退了其他下人,自己在屋外守着。直到晚间晚膳做好,绿绮敲门,也听不到里面的人回应。

出于担忧,绿绮只好端着食物,擅自进屋,看到床上隆起的鼓鼓的被子,见人还在,略松了口气,上前去安慰道: “小姐,你一日没进食了,别把身子饿着。”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哭腔: “我不吃,饿死算了。”

接着,被子里又没声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受了委屈也不懂得遮掩。好在之前没在夫人面前发作,只是被训了几句话,不然这会儿就要受更大的罪。

绿绮一边想着,暗暗叹气,把食物在桌上放好后便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

桌上的饭菜香气在屋子里散开,飘进了被子里,梁映章翻了个身,面朝着床外,悄悄掀开一个被角,看见的不是饭菜,而是熟悉的天青色袍子。

要命!

梁映章脑袋又缩回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饺子。

“出来。”

“我不!”

饺子扭了扭,往墙边挪去。

宋清辞立在床边,原本严肃的唇角勾了下,伸手去抓住被角,半空中又停住了, “我命令你出来,讲一遍王府里的事情经过。”

“说什么,反正我说真话也没人相信。”

“你说真话,我会相信。”

“别骗小孩子了,明明是你让我住嘴。现在又猫哭耗子假慈悲,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我才没那么傻。”

叽叽喳喳的小鸟嘴恢复本色。

宋清辞正色道: “我若不在母亲面前这么说,你现在还在那里跪着。礼仪师傅没教你,小辈顶撞长辈也是不准的吗?”

“……”说了,可被冤枉了她哪里还能冷静回想这些。

果然是读过书的,吵架也吵不过。

梁映章泄气地在被子里翻身,慢慢扯开被子。

见被子底下有所动静,发髻尖尖逐渐露出来。宋清辞悄悄莞尔,俯下身道: “还是说,礼仪师傅的话你一句没记住,我的话你全记牢了?”

四目相对,刹那无声。

近在咫尺的鼻尖碰在一起,连彼此滚热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知,正从对方的皮肤上扫过去,犹如一根细细的糖丝悬挂在彼此定住的目光之间。

梁映章原本就在被子里裹得浑身发汗,这下又热气冲上脸颊,整张脸都要被煮熟了。

她丢下被子,迅速下床,直奔饭菜而去: “我饿了。”

宋清辞轻咳了声: “吃饭。”

好哄

绿绮端着茶进来,一个在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饭,一个在书架前找书,气氛有种尴尬的和谐,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怪怪的。

“侍郎喝茶。”

宋清辞搬去侍郎府后,还有一些书留在了朗水院里,等到他需要时再回来找。所以绿绮对他在这里逗留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绿绮见他找到了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里,看起来有话要对梁映章讲。于是,心领神会的她悄悄退出了房门。

宋清辞翻阅手中的书册,时不时端起茶来喝,直到听到对面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

“嗯。”

梁映章饭量大,但是今天心情着实萎靡,没发挥平时的饭量来,菜色没动几筷子,一碗米饭倒是全吃光了,一颗米都不剩。

“说吧,我是不是要被赶出相府了,明天走还是今晚。晚上走也行,把我放到安置流民的收容所前,我不认路。”

梁映章很紧张,同时也有点小激动。

宋清辞捏着书页的指尖一顿,看着她: “谁说你要被赶出相府了?”

“……”这难道不是最后一顿饭了吗?

宋清辞道: “这点错,还不至于将你赶出去。”

“那犯什么错才能被赶出相府?”

梁映章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兴奋,哭肿的眼睛,亮如明灯。

宋清辞将书册放下,缓缓说道: “你应该知道了小郡主天生有疾。母亲对她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容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半点委屈。你触了她的逆鳞,她不免在言语上对你重了些。等她气头过了,你去碧水院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一番谆谆的交代下来,对面的人,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宋清辞即刻起身,神情略显慌乱, “怎么又哭了?还是觉得委屈?”

梁映章擦着眼泪,抽噎着说:“兄长,你刚才说话那番神情语气,跟我的翁翁很像。我想他了……”

宋清辞缓缓垂眸,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缓慢抚拍着,一下,两下,三下。

这下,梁映章哭得更汹涌,埋头抱住了身前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翁翁一个人在那里好孤独。我不想抛下他。”

被抱住的那一刻,宋清辞十分无措,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从没经历过有人在自己怀里痛哭流涕成这副样子,泪涕糊在他的衣衫上,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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