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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平日里师尊对弟子的态度似乎也颇为冷淡……他待自己也会如此吗?

这想法刚刚浮起来,宿淮双便又想起了天阶之上为他擦拭眼泪的那双手。广袖之间暗香浮动,动作称得上柔和细致。师尊从前也为其他人做过这个吗?

他胡乱思索着,心情五味杂陈。

两人方才走到浮梅殿前,朱红的殿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了,里头传来孟林兴高采烈的声音:“师尊!您回来了?您的桌上有我为您泡的茶,远行辛苦,请去休息吧!”

远行?

他此前下山了吗?

江泫神色如常地颔首,一撩衣摆迈进门去,须臾身影便消失了,想是已经回了寝居。宿淮双站在殿外,被孟林的胳膊扎扎实实地揽住了。原本他还想问问江泫下山是为了什么,孟林这么兜头揽下来,没问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满脑子只剩下他的笑声魔音贯耳。

……果然。论起聒噪,没人能比得过孟师兄。

“愣在外头干什么,快进来。几天没回来,不认识家啦?”他笑嘻嘻道,“还有一个呢?下山了吗?几日回来?要不要去山门接他?”

宿淮双被他往里头拽,趔趄几步,好歹稳住了身形,跟着往里头走。

“……七日回来。”他艰难地回答,“应当是要去接的。他不认识路。”

孟林喜道:“好啊!我亲自去接!”又道:“知道你今天回来,师兄为你摆了一桌子庆功宴。凡尘间若是哪家子弟考试高中,家中也是要摆一桌好吃的。”他一边揽着宿淮双往里走,一边数道:“全是你喜欢吃的,都不辣。只是有一样好东西得让你尝尝。”他俯身凑到宿淮双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几个字。

宿淮双听了,神色一变,道:“孟师兄,还是不……”

“怕什么?”孟林打哈哈道,“人生中都有这么一次。”

确实,正常来说,人生中都是有这么一次的。宿淮双坐在桌前,端着酒碗想。

孟林顾及他第一次喝酒,特地给他挑了一只小一点的酒碗。岑玉危坐在另一边,温声劝道:“淮双,不用管他,快把酒碗放下。若是叫师尊瞧见了不好。”

闻言,宿淮双举着酒碗的手向下移了一寸。

孟林见状,噌地一下站起身道:“小淮双,你别管他。照我预测,师尊此刻正在打坐修炼,不会过来察看的。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好日子怎么能不喝酒呢?”

岑玉危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道:“峰中不会再有第二个好酒之人了。莫要荼毒师弟,去找你在别峰的同好。”

孟林道:“这怎么能算荼毒?这是荼毒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宿淮双低头,凝视着灯火映照下、泛着细碎暖光的清澈酒液。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上来,很小的时候,逢年过节,父亲便会启出一坛酒来,喝得酩酊大醉,再将他举过头顶,带着他去院子里看月亮。

……时间太久,分别的时候年龄太小,已经快要记不清父母的面容了。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咬着碗沿,仰头喝了一大口。少年第一次喝酒,虽然酒不烈,仍然被呛得脸颊通红。咳嗽几声之后,似乎酒气一下子冲到头顶,脑袋晕乎乎的,唇贴上酒碗,又闷了一口。

孟林看直了眼,夸道:“好豪爽!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呃……”

他夸不出来了。

宿淮双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白衣人,是冷着脸的江泫。这下暖黄的灯火未能将他软化半分,他面色不善地环视两位弟子片刻,冷声道:“抄《礼经》,三十遍。思过崖一日,明早去报道。”

孟林都快跪了。他扒着桌沿,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师尊,我……”

岑玉危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猛地往下一按。

心照桃源2

原本打算等宿淮双休息到酉时, 再叫他过来封瞳。封瞳之后最好睡一觉,暂时不要用眼,因此晚上是最佳时间, 没想到江泫亲自去叫人,看见了一桌一个老好人、两个酒鬼。

说是两个酒鬼或许不是很贴切。一个已经是酒鬼了, 一个还是预备役。

哪家孩子第一次喝酒会一碗一碗往下闷的, 岂有此理!

江泫一向很惯着弟子,只是像今晚这样随意寻个由头聚众酗酒却是不能再惯了。岑玉危赶着被惯飘了的孟林去殿中取了醒酒醒神的丹药, 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接着拎着宿淮双进了自己的寝居。

“坐。”他随意吩咐道, 绕去书案上去取从药王谷带回来的那只玄铁圆盒。

哪知铁盒到了手中, 他回头一看, 宿淮双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江泫:“?”

宿淮双心中发虚, 战战兢兢地与他对上目光,登时一个激灵,晕头转向地找了一只凳子坐下了。一坐下,他就白着脸开始检讨:“我错了, 师尊。我今晚不该……”

江泫淡淡道:“抄经与思过崖,你也有一份。”他垂眼又从案上取了一只朱笔,嘱咐宿淮双道:“闭眼,静心。”

宿淮双依言照做, 听见面前传来木椅挪动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江泫在他面前坐下了。

这距离对与他来说实在有点近,他摸不清江泫想做什么, 心中一上一下忐忑难言,又强作镇定, 试图开启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师尊,孟师兄说您前些日子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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