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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小声说:“我小时候听大院里的老人说的,不要在荒山野岭和雷雨天讲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很灵验的。”

方曜:“比如说?”

“比如说,在荒山野岭,会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如果你应了,或者回头去看,你就会被勾走魂魄。”路昭说。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方曜在他耳边故弄玄虚地拿气声叫:“路昭……”

路昭:“……”

他伸手就狠狠掐在方曜腰上。

“哎哟,疼疼疼。”方曜叫了一声,连忙说,“我不喊了,阿昭,松手、松手。”

路昭在他腰上掐了几把才解气,松开手:“不跟你讲了,我要睡觉去了。”

“这么早就睡觉?”方曜揉着侧腰,笑着问,“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

路昭瞪他一眼,但到底没动。

方曜想了想:“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父亲过来,晚上,他就会和母亲一起跳舞。”

路昭愣了愣:“跳舞?”

他回想了一下林叙伯母冷硬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也会迈动舞步。

方曜说:“那时候,物资还很匮乏,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娱乐活动。在部队里,大家除了平时的训练,空闲时间就是养猪种地,不停劳动,这样才能勉强吃饱肚子。”

“而父亲每次过来,都会给母亲带些礼物。有时候是白砂糖,有时候是路边摘的野花。”方曜笑了笑,“他们白天一起工作、劳动,晚上父亲就教母亲跳舞——因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了。”

“那时候没有录音机,音乐只能靠嘴来唱。后来父亲教会我弹钢琴,他们才有了稍微正式一点儿的伴奏。”方曜说,“钢琴也是好多年前,部队从当地的地主家缴获的。”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我教你跳舞。”

路昭不由好笑:“怎么,你也要学一学伯父的浪漫?”

方曜牵起他的手:“我们这会儿,不就像他们那时候一样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能跳跳舞。”

路昭被他牵起来,站在他身前:“我会跳的曲子可不多,你小心我踩掉你的脚。”

“我会慢慢教的。”方曜拉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我们来跳《蓝色湖畔》。”

路昭微微一愣。

方曜的手搭在了他后腰。

这首曲子是经久不衰的爱人之间的舞曲,跳舞的姿势也十分亲密,路昭被带着迈了几步,有点儿脸红,小声说:“你挨得太近了。”

方曜低声说:“这支舞就是这样。”

路昭抬眼瞪他:“是吗?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又想起那时候,自己刚刚去首都,又自卑又胆小,方先生在楼下的客厅和白小姐一块儿跳舞,他只敢躲在楼上悄悄地看。

他就没好气地说:“也对,你都不知道和多少雌虫跳过舞了。”

方曜的大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腰:“那你可就冤枉我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人一块儿跳这支舞。”

路昭心头一热,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故意问:“第一次跳?那你怎么学会的呢?”

方曜叹一口气:“小时候父母亲跳舞,我就在旁边给他们弹琴伴奏,看了这么多遍,还能学不会吗?”

路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曜就任他嘲笑,带着他一步一步走着,轻轻唱起了《蓝色湖畔》。

“今夜睡梦中,回到蓝色湖畔,我美丽的家乡。”

“我的爱人,仍在湖畔张望。”

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响在耳畔,路昭连心都酥软了,不由轻声跟着他一块儿唱。

“扛起长枪,背上行囊,离开家乡。”

方曜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喃喃般唱着。

“我的爱人,多想回到你的身旁。”

“日升月落。”

“一如往常。”

他们在昏暗的烛光里,一遍一遍跳着这首曲子,路昭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慢慢熟悉,最后完全跟上了方曜的脚步。

他们的十几年,就好像跳这舞一样。

一开始,路昭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是方曜引着他,让他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方曜教给他的这条路上前进,一直在追随方曜的脚步。

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煎熬、寂寞,起起落落、脱胎换骨。

终于,他追上他了。

路昭轻轻叹息一声。

他追上他了,可他也看清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份感情太复杂,有尊敬、憧憬、恋慕,说不上哪种情感多一些,哪种少一些。

他也说不上,他们是互相扶持共度余生会好一些,还是各自奔向理想的终点更好一些。

又或者是,像方先生的父母那样,虽然结了婚,但各自坚持着事业,一年就见上几次面?

路昭有些泄气,将下巴搁在了方曜的肩头。

他很想有个家呀。

他想每天回到家里都能见到爱人,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像朵蒲公英一样随风四处飘。

宁海的七月飞快逝去,进入八月,气温稍有下降,但热起来还是很要命。

方曜又恢复了每天往来宁海和穹桥的日程。他在炊事班的学习卓有成效,做的饭菜越来越像模像样,路昭也有所松动,把宿舍的钥匙给他配了一把,方便他每天过来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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