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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把床往窗边推,挪到书桌附近。

这样一来,整间屋子分散的家具,几乎都集中到了窗户边,只剩下衣柜仍靠着隔断墙。

做完这些,他才把自己的皮箱打开,将衣物收拾到衣柜里,相册和笔记本放在书桌抽屉中。

收拾完毕,看看手表,这会儿才下午三四点,路昭就又去厨房把火生起来,烧上热水,才回到屋子给方曜写信。

[方先生:

原本我打算到单位报到后,立刻给你写信的,但是单位将我派到了澄州德阳县,我只能先出发,现在到了这里安顿下来,才有空给你写信。

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澄州是个怎样的地方吧?我倒是第一次来这里。

它就在暨州的东边,也靠着海,所以很多人都以打渔为生。

我被派到的这个德阳县,交通很不方便,所以经济也不发达,老百姓都很穷。

我的领导叫我每个月写一份调研报告,汇报这里的情况,我决定要好好走访调查,把情况反映上去,努力为这里做点什么。

对了,这里的交通不方便,信笺也很慢,我问了接待我的同事,他说这里的信笺一个月才往首都去一次,所以我的信只能每个月跟着调研报告一起寄出了。

现在我的新地址是澄州德裕市德阳县经改局大院,如果你有回信,请让首都取信的先生帮忙寄到我这里。

路昭。]

写完信,他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封好,写上方曜收,再在外头套一个更大的信封,写上首都那位取信先生的地址,贴上邮票,而后将它暂时放进了抽屉里。

厨房里烧的水已经温热,路昭将新买的肥皂和毛巾放到卫生间里,打了热水端到卫生间,洗去一身舟车劳顿的风尘,再换上干净衣裤。

等洗完脏衣服晾好,已经到了饭点,可厨房只有碗筷没有粮油,路昭便穿着新皮鞋走下楼去,准备出门吃点东西,再到街上转转。

大院门口不远处,就有人支着小摊卖云吞,路昭过去吃了一份大碗云吞,还加了两个鸡蛋,也不过一毛钱。

填饱肚子,他去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米面粮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晒得黝黑黝黑,精瘦精瘦的雄虫雌虫们。

他们没有什么体面衣服,就是一件背心、一条大裤衩,脚下踩着的要么是破破烂烂的塑料拖鞋,要么是自己编的草鞋。

街上什么车都走,黄包车、三轮车、人力木板车、牛车,就是不见公共汽车和小轿车。

路昭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去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见闻。

第二天周日,他又在县城里转悠一整天,记录见闻,第三天周一,才正式去县里的经改局报到。

接待他的仍是孙飞。由于路昭的人事关系和工资关系不在这里,没什么手续要办,孙飞便带着他先去见了办公室主任,再由主任带着去见局里的一把手和各个部门的领导。

经改局在别的发达地区,是炙手可热的实权部门,因为手里握着项目审批权。

然而在德阳县这样的穷地方,经济起不来,哪能有什么项目审批,大家闲的没事就在办公室打扑克。

一把手赵爱国带着路昭下到二楼,走了七八间办公室,几乎每间都在打牌。

见书记领着上面派下来锻炼的高材生进屋,众人才手忙脚乱收起纸牌,站起来打招呼。

赵爱国脸上也过不去,直到领着路昭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终于没人打牌了。

路昭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头,上书“二零八-产业与能源股”。

而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个脊背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头。

不错,是老头。

比路昭在首都见过的那个方先生家附近的两百岁老裁缝还要老,因为他已经进入衰退期了!

虫族进入衰退期,只有五到十年的生命,相比他们漫长的青壮年期而言实在微不足道,因此现实中能见到的老人非常少。

而这位老先生离生命终结可能只有几年时间了,却还在工作,路昭简直对他肃然起敬!

赵爱国给他俩作了简单介绍。路昭听闻这是位建国前的名牌大学生,后来被特招进来,在县里各个单位都待过,当即表示,他要在这个股室工作。

赵爱国有些为难:“小路同志,现在这个股室呢,只有老李一个人。你看他年纪也这么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你要是过来,可能分担的工作就要多一些。”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是怕老李倚老卖老,把活儿全推给上面派来的高材生去干。

老李在旁哼了一声:“年轻人不干活,白长这么大一身架子。”

赵爱国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但老李在这儿待的时间比他这个书记还长,年纪又这么大,可以说在局里横着走也没人敢管。

而且见路昭还对这老头挺尊重,他只能忍住,打了两句哈哈,就把路昭留在了这里。

二零八这间办公室很宽敞,老李坐在最里头的靠窗工位,路昭便将自己的帆布挎包放在了他对面的工位。

不过他将包放下了,人却没有坐下,径直去收拾办公室杂乱的木书柜、空下来落满灰的工位和堆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旧报纸、草稿纸。

他在那边收拾,老李就坐在工位上,戴着老花镜,翻着今天的报纸,工位上刚泡好的茶还飘着腾腾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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