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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朋友们的一番开导劝解、出谋划策,路昭慌乱迷茫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天晚上,向来倒头就睡的他,几乎一夜未眠,盯着寝室雪白的天花板,想着弟弟,担忧着母亲,辗转反侧,睁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清早,他爬起来收拾,王志也早早起床,准备骑宋悦的自行车送他去火车站。宋悦迷迷糊糊爬起来,找出自行车锁钥匙递给王志,又同路昭说了句一路顺风。

王志和路昭一块儿出门,蹬着宋悦的自行车,先去早点店让路昭买了些包子馒头和熟鸡蛋在路上吃,然后一路把路昭送到了火车站。

好在最近不是旺季,又是大清早,车站人不算很多,路昭很快在售票窗口买到了最早一班火车的票,拿着票往检票口去。

王志在检票口外同他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走进检票口的路昭回过身,也同他挥挥手,然后便匆匆去找站台,登上绿皮火车,按照车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不一会儿,火车发出长长的汽笛声,缓缓开动。

路昭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眼皮突突直跳,心脏也咚咚咚的,像紧密的锣鼓敲击着胸膛。

他想着填饱肚子就睡一觉,便从胸前抱着的书包里掏出还热乎的肉包子,咬了一口。

嘴里尝到鲜美的肉香和油汪汪的汤汁时,他忽然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来首都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挤在车厢里根本动弹不得,那时候也吃不起肉包子,就吃着白面馒头和鸡蛋——母亲担心天热煮熟的鸡蛋会馊,还特意留了生鸡蛋。

而现在,他已经凭自己的努力,把吃肉包子变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路昭低头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次回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帮上妈妈的忙了。

坐了三天三夜火车,第四天清晨,路昭终于回到了这个生养了他十几年的地方。

火车站还是又小又破的老样子,与两年前一模一样,他背着旧书包从车站走出来,便看见了熟悉的街道。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清晨的旭日、炎热干爽的夏风,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首都这会儿还是春天,老家已经完全入夏了,路昭走了两步,就热得出了汗。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塞进书包里,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松明县的城区很小。一条平江从西向东贯穿整个城区,将城区分成了南北两半,是孕育两岸百姓的母亲河。城中心有一座松明大桥,连接平江两岸。

县城城区沿着河流的走向,东西长、南北短,并不规整方正,唯一的一条主街,就是紧挨着平江,同样东西走向的松明大道。

路昭的家就在松明大道的西端,而火车站在大道最东边。

松明县整体不算富裕,但交通位置不错,正好坐落在首都到西南边境方向的铁路线上,建国后便修起了一座小车站,附近几个县市的人都得来这儿坐火车。

靠着这座火车站,县城东边修起了马路,各地来往的中巴车天天不停,小旅馆、小超市、小饭馆都冒了出来。外地老板也来这里投资水泥厂、罐头厂,东边因此成为了县里最富裕的地方。

而西边,只有荒山野岭。

路昭往西走了没多久,正好碰上早上出班的公交车,招招手,车就慢慢停在了他跟前。

“到罐头厂二大院。”他上了车,掏出两分钱硬币,买了一张票。

售票员给他撕了一张票,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小伙子,你是哪儿来的呀?”

清晨的公交车上空荡荡的,路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是本地人,回家。”

“你是我们本地人?看着真不像。”售票员上上下下瞅着他,“白白净净的,又长得这么好看,咱们本地人哪一个不是晒得黝黑。”

路昭微微一愣,勉强笑了笑:“谢谢。”

他在罐头厂二大院门口下了车。

罐头厂二大院,就是罐头厂的职工宿舍,不过二大院住的都是后台职工,没像一大院那样建在东边最好最方便的地段。

这会儿才七点出头,没到上班时间,大院里没人出门,但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亮起了灯,开始洗漱、准备早饭,因为八点就得出门往东边的厂里去。

路昭走到自家住的那栋楼下,抬头往楼上一看。

四楼那一间他熟悉的窗户,正好在此刻亮起了灯。

这个时间起床,是妈妈吗?

路昭心头一喜,赶紧往楼上走,可走到三楼,就听见了父亲的打骂声。

“就你还敢提离婚,看老子打不死你!”

屋里是拳打脚踢的声音,父亲不停破口大骂,可母亲只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路昭心头一紧,头皮发麻,一瞬间无数次挨打挨骂的恐惧回忆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就听见屋门被打开。

“老子先去要钱,回来再收拾你。”

父亲要下楼了!

而他离家门口只有最后一段楼梯,父亲一出门,就会把他抓个正着!

路昭的脑子一瞬间空白,强烈的恐惧一下子淹没了他,控制了他。

在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被恐惧支配,疯狂地逃往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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