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简而言之,祁国公府在军中并无父辈仰仗,也无家学传之。
在直白点,在众大臣眼中,不管祁将军在军事理论上表现的多好,没有实地去北疆参战过就是纸上谈兵!
然而,北疆是北疆武将的自留地,近些年来又少有大战,祁将军并无太多机会前往北疆。
至于在大晋疆域内征讨的匪乱,并不能让百官信服。甚至有些心怀偏见之辈将之归功于祁皇后和太子。
认为祁将军只会打太平仗,顺风仗,真到了北疆战场上只会损兵折将。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因此,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支持太子之人,大多都不愿意祁将军担任这次北疆之战的主帅之位。
除了重来一世的董章庭,谁又能想到生于富贵,只征讨过匪乱的祁藏锋竟然真的是天生的帅才呢?
哪怕是前世,太子已经基本掌握了朝廷话语权,在他强行推祁将军为北疆之战主帅之时,依旧议论纷纷,认为太子任人唯亲,不是明君之举。
一直到祁将军战而胜之,这样的言论才默默消失。
如今,太子入朝不满一年,地位未稳。
他想要推祁将军上位北疆主帅,怕更是为难了。
如今只能先和祁将军见上一面,方才知如何是好了。
次日东平坊马场。
董章庭于未时三刻来到马场内。
兵士带领他来到马场深处一处草场边上。
他刚站定,便看到一个黑衣劲装骑士从远处策马奔驰而来。
劲风带动下,骑士头顶束发的红带飘扬,如同天边最明艳的一抹红。
转瞬之间,劲风来到董章庭眼前。
“你倒是胆大,不怕我撞到你?竟也不躲不避。”
董章庭看向坐在马上的黑衣劲装骑士,简单的红带束发,身上虽然一身暗色,但是其上布有暗色云纹,衣袖边上缝有金丝。
看似内敛,然而华贵暗藏。
好一个王孙公子,不像午京城中沉默冰冷的祁将军,倒像是曾经坛城县剿匪归来的祁将军。
“董某信将军。”董章庭道。
这几个字说罢,祁藏锋定定的看了他良久后,对马场护卫说道:“把烈风牵来。”
马场护卫张嘴欲言,却在看到祁将军沉静的面容后,默默离开。
董章庭从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中,已经猜到那匹烈风不简单。
但是当马场护卫牵着它出现时,董章庭还是不免神思为其夺走。
四肢修长有力,蹄子踢踏在地面时带起阵阵烟尘,身上油光水滑,马脖子上的绺顺滑的下垂。
最难得是它的瞳孔中带着一种沉稳之气。
没有初生的懵懂,没有壮年的桀骜,也没有老年的暮气。
好特别的马。
他的耳边响起祁将军的声音:“骑上这匹马,跟上我。”
声音还在耳旁,他的身影却已经朝远处奔驰而去。
不用祁将军说,董章庭也想登上这匹一看便知不凡的马。
古往今来,哪个男人能拒绝一匹好马?
他走向平静看向自己的烈风。
原本牵着烈风的马场护卫有些犹豫的劝道:“这位公子,烈风虽然看似没有寻常烈马一般桀骜不驯。但是至今能坐在它身上之人只有东宫和祁将军,其余人都被它摔了无数次。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二。”
董章庭道:“我若是再考虑一二,就再也没有跟上祁将军的机会了。”
马场护卫见他坚持,也没有再劝。
将马绳交给董章庭,退到不远处。
眼神示意周围护卫靠近,以备董章庭被烈风所伤时,能够快速将人救下,送去疗伤。
董章庭走向烈风,并没有立即尝试上马。
而是在它半步之外问道:“祁将军最近心情应该不太好,我应该能帮上一些忙。你愿意为我提供一些帮助吗?”
周围的护卫面面相觑,这位公子看起来沉稳有度的模样,怎么行事颇有几分出人意料。
烈风虽然灵性十足,但是和它说那么长的话,它听得懂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很快让几人惊到了。
烈风缓缓靠近董章庭,只见他在马耳旁又低声说了什么。烈风略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思考的模样。
最后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低下身来。
董章庭唇边露出几分笑,随后翻身上马,朝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背影的祁将军追去。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马场护卫。
其中一人问道:“那医士,还需要准备吗?”
另一人道:“应该不需要了吧。”
“烈风竟然真的听得懂人话啊!那我之前偷偷议论它太冷漠,不受其他母马欢迎,被它听到之后踹了一脚,压根不是无意啊!”又有一人如梦初醒。
其余两人侧目看他:“竟然八卦一匹马,还被听到,被踹属实活该了。”
董章庭自然不会知道身后之事。
烈风虽然一派沉稳模样,但是奔驰间却似马如其名,疾如烈风。
不过速度虽快,但是马身极稳。
坐在上面,并不觉得太颠簸。
他跟着祁将军的身影一路奔驰到一处湖岸边,方才停下。
祁将军孤身一人,看着平静的湖面。他的马在一旁喝水。
董章庭翻身下马,打发烈风也去湖面喝水,自己来到了祁将军身旁。
“你信我?”祁将军看着远处的湖光水色,语气平淡。
“信。”董章庭答道。
“可是,他们不信我。”祁将军信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湖面扔去。
石子不大,却让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纹,就如同他此时的内心。
董章庭问道:“那将军,可信自己?”
“你可知,我识得的第一句是什么?”祁将军问道。
董章庭摇头道:“董某不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祁将军念诵着一句话。
董章庭睫毛微颤,这是《孙子兵法》的开篇。
不过祁将军似乎也不需要他说法,继续平淡的说着:“我周岁之时,抓周礼上的物品都不喜欢,反而意外抓到了陛下腰间的虎符。自此家中长辈都认为我与兵戈有缘。刚会走路,就被家中重金聘请的夫子教导兵法,磨练拳脚。十四岁便被送进军营,如今大大小小的仗已经打了上千场。然而,他们却说,我不知兵。”
董章庭明白了,祁将军这是被最近朝中百官齐声反对他参战的局面气到了。
眼下这局面,董章庭自认为是要负一小部分责任。
毕竟,要是没有他这段时间在世家大族中兴风作浪。
这些世家大族也不会如此通力合作,反抗太子的势力在军中更进一步。
不过太子和祁将军不提,他也没有上赶着揽责任的道理。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如今却暂时顾不上细想了。
他轻咳了一下说道:“祁将军想过没有,不管您是否知兵,朝中百官都有很大可能会反对您前往北疆参战,更不用说成为主帅。”
祁将军看向他。
董章庭继续说道:“因为他们反对的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太子殿下。在他们眼中,这次北疆之战是一次可以轻易获取军功的好机会。若是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