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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第88节

 

“拜托了。”宋也川终于嘶哑着嗓子说?出这样一句话。

梅寒为温昭明施了一套针,肩上的伤口仍旧血流如注,只是比方才看上去和缓了些。

形式仍旧不乐观。

“再这般下?去,只怕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梅寒将?纱布裹在温昭明的肩头,“这三?五日都很?是紧要,若这几日有?好转便有?希望了。”

他佝偻着身子,一套针行下?来也伤了他的元气:“老朽去看药。”

房间里只余下?了宋也川一人?,他走到温昭明的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手。

很?冷,像冰块一样。

记忆里这个柔软明亮的女子,从没有?过这样冷的手。

看着她昏睡苍白的脸,宋也川低声说?:“昭昭,今天是我的生辰。”

建业七年的今天,他失去了父母。

武定元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昭明命悬一线。

锦支窗外,秋绥拉着冬禧的手:“你说?,何素说?得是不是真的?”

她眼睛红肿着:“是不是宋先生……”

“秋绥。”冬禧吸了吸鼻子,“别乱说?。”

“可若不然,殿下?待他这样好,为何宋先生丝毫不见难过?”

冬禧拉着她走到廊下?:“不要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让殿下?早点醒过来。若真是宋先生所为,自有?陛下?来诛他。”

自那一日起?,宋也川半步不曾踏出过温昭明的房间。

喂水换药,事事躬亲。

到了第三?日,都察院的张淮序走进了院子里,隔着一帘屏风,他见到了宋也川。

宋也川数日未曾濯沐,只换掉了身上的血衣。

他比张淮序想象得还要平静,张淮序一瞬间还在心中腹诽,难怪有?人?怀疑长公主遇刺是宋也川所为,他此刻冷静得异于常人?。

走至桌边,宋也川递给他一叠纸,眸色沉沉:“这事都察院几件未了的事情,你拿回去和副都御史一同商议,卷宗放在哪里我也一一标注好了。另外,刑部中关着的几个人?还没有?审讯,应该在中旬时与大?理?寺同审,待到那时你去便是。翰林院送来的卷宗,还有?三?个人?没有?定罪,这三?个人?都和江尘述有?旧,你听?审时不要被?蒙蔽。另外,江尘述的卷宗我已经整理?完了,就?在我直房的桌上。”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张淮序怕自己记不住,连忙找笔墨来抄写。

待他写完时,看到宋也川桌上放着一张素白的官纸,上头写了两行字。

风辛秋起?,花香春作,唯有?朱华,时鸣白鹤。

风摇草色,月照松光。春秋非我,晓夜何长。

他有?些怔忪:“宋大?人?这是……”

宋也川的目光轻轻落在了这张纸上:“这是我写给她的墓志。”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这件事一并交代给你吧。不然我怕来不及。”

“淮序,若殿下?殒身,翰林院或南薰殿要拟墓志,请替我将?此文添入其中。”

张淮序闻言,怔忪道:“你为何不亲自……”

宋也川浅浅一笑:“届时请将?我尸身焚毁,撒于她茔前,不必立碑。”

这一刻,张淮序终于明白了宋也川的平静。

他已决心自毁,根本不在意别人?会如何设想他。

宋也川把这张纸折叠两次,一并夹入交给张淮序的卷宗之中:“拜托你了。”

张淮序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下?意识倒退一步:“宋御史,这……”

宋也川站起?身,缓缓对着他长揖:“不必再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淮序出了门,房间里有?只余下?一派寂静,宋也川绕过屏风,走到了温昭明的床边。

他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个描金的玉瓶,轻轻放入枕下?,而后除去鞋履,和衣躺在温昭明的身边。从始至终,他的眼中看不出太多?绝望与哀戚。

只有?近乎死寂的凋敝。

选择这一条路,宋也川没有?存在过哪怕一秒钟的犹豫。

他甚至没有?报仇的欲望,只希望自己也能速死。

宋也川握住了温昭明冰凉的手,低声说?:“昭昭,能安排的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做不到的就?随他去吧。”

他缓缓闭上眼睛,“若你殒身,我来殉你。”

三?希堂外灯火煊赫 ,还没走到门口,封无疆已经听?到里面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他沉声问何素:“陛下?近来都是如此么?”

“回封首辅,自从您敬献仙丹之后,陛下?龙马精神更胜以往。这几个贵人?主子都是前阵子选进来的,陛下?喜欢她们,也多?亏了封首辅,才不至于力不从心。”

封无疆在门口站了片刻:“罢了,陛下?在忙,我过阵子再来。”

说?罢踅身走下?丹墀。

迎面是容贵妃抱着大?皇子来请安,见到封无疆,她微微福身一礼。

封无疆的目光落在她的花容月貌上,突然道:“娘娘,今日风大?,怎么穿得这般单薄。”

容贵妃低声:“不牢封大?人?费心,我觉得尚可。”

二人?正欲擦肩,封无疆突然说?:“阿柔,你过得还好吗?”

只这一句,容贵妃的眼圈立刻泛红:“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说?这样的话。”

封无疆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子,大?皇子在她怀中不安的张望着。

“大?殿下?长得和你很?像。”封无疆平声说?。

提到孩子,容贵妃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刚出生时还要更像些。只是还不大?会说?话。”

“不妨事,看着就?是聪明的孩子,大?梁江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封无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在里头忙着,你也别过去了,小心那群东西脏了你的眼。”

容贵妃闻言顿了顿足:“你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听?到温兖宠幸旁人?,容贵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对着封无疆颔首示意后,抱着大?皇子向丹墀上走去。

盯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封无疆眼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午后下?起?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温昭明寝房外的窗檐上。

玉兰树和海棠树的影子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宋也川熄了一盏灯,将?窗户合上。

门外响起?了一阵争吵声,片刻之后,霍逐风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才自请受罚挨了八十杖,背上的血衣还没来得及换下?,走到宋也川面前时一时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宋先生,宫里的人?来了。”

说?是来探病,宋也川走出门去,站着的人?却是大?理?寺少卿韦孺。

身后跟了几名带着刀的番役,看架势似乎是想来拿人?。

见到宋也川,韦孺并不行礼,他倨傲地仰着下?巴:“今日有?人?给大?理?寺递了你的卷宗,说?你和长公主殿下?遇刺一事有?关,现?在本官要拿你回大?理?寺查问。”

众人?都愣住了。

萧疏的雨飘飘洒洒,宋也川立在檐下?,隔着飘飘洒洒的雨丝,他冷淡开口:“若真是要拿我,请将?逮捕文书与我看。”

韦孺似料到他会这么说?,冷笑一声:“这是陛下?亲自过问的案子,就?算没有?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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