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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

 

“会!”

……

祠堂阴冷,陈今今被关的小房间只有块草席,先前赵二勇看她可怜,送了床被子来。

陈今今将被子对折,缩在角落,手伸进衣服深处,检查一遍相机和胶卷。先前埋在土里的胶卷盒距离中岛医院太近,她没法冒险过去挖,如今身上这些是现有的唯一证据了。

陈今今将手掏出来,哈口气,搓搓冰凉的手,刚要放进被子里暖着,忽然楞了一下,她急促地撸高袖子,看着光溜溜的手臂。

手链,手链呢?

陈今今连滚带爬起身,将被子提起来抖了抖,又把草席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

野泽送自己的手链不见了。

在哪丢的?

陈今今冷静下来,回想过去这一路。

落车里了?湖边沉车时候?被村民拿走了?还是……还是杀人的时候?

想到这,她扑到门口疯狂地敲门:“老乡,老乡——”

外面守门的男人叫柱子,打着哈欠走过来,不耐烦地用脚踹了下门:“鬼喊什么。”

“老乡,麻烦你把赵二勇叫来,我有要紧事跟他说。”

“人不是刚走,你逗我玩呢。”

“真的有重要的事!耽搁下去可能会给村子带来灾难,”陈今今扒着门缝哀求,“老乡,求求你,帮忙过去转告一声。”

柱子检查一遍门锁,抽了下嘴角,往外走了:“等着,小日本,事真多。”

“我不是日——”陈今今听脚步声远,咽下后面的话,没有解释的必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

陈今今杵在门口焦急地等待,不过十分钟,柱子领着人回来了。

赵二勇开锁进门,来得急,纽扣都系错了几颗:“怎么了?”

“我不能再待在这了,对我对你们都危险,现在就得走。”

“夜里黑,山路又险,还是等天亮吧。”

“等不了了,我自己离开。”陈今今见他迟疑,“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逃走时杀了个日本兵,本来中岛医院就见不得光,要求所有工作人员签保密协议,我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派人追查,而杀人的性质又不一样了。”她竖起手,“我的手链可能落在了杀人现场。”

赵二勇懂她意思,手叉着腰,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抹了下鼻子:“我送你,走。”

两人往外面去,守门的柱子刚撒尿回来,见赵二勇带陈今今出去,赶紧拦住:“欸,二哥,她还不能走,村长还没同意放了她。”

“她确实不是日本人,”赵二勇没空跟他解释,直接将人推开,“让让,别碍事。”

柱子又追上去:“二哥,你可不能被小鬼子骗了,再说,放了她,我不好交代啊。”

“有事我担着,回家睡觉去。”

“二哥,二哥——”

陈今今跟着赵二勇往村里头走,见方向不对,便问:“这是去哪?”

“换套衣裳,你这一身不能再穿了。”

赵二勇将他姑姑的衣服翻出一套给陈今今,让人在小仓库换上,便带她到钱村南边的小树林牵马。

不用问陈今今都知道马是偷偷养在这,为的是防止鬼子过来抢掠。

“走吧。”

“等等。”陈今今将先前穿的和服扔到地上,“有火吗?”

赵二勇摸出盒火柴。

陈今今接过来,划了一根,将和服烧掉:“不能留下这些。”

赵二勇点头:“对。”

火光逐渐熄灭,衣服化为灰烬,陈今今牵上马,与赵二勇深深鞠了个躬:“我身上没钱,也没值钱的东西,能成功逃出去的话,来日一定回来感谢你。”

赵二勇将她扶起来:“别这么说,你为抗战奉献这么多,我敬你,一匹马而已,能对你有帮助,对国家有帮助,是它的荣幸。”

陈今今骑上马:“就到这吧,告诉我往哪个方向,我自己可以。”

“我送你一段。”

今夜云厚,不见月亮不见星,一路黑灯瞎火,全靠老马识途。

赵二勇送她过了山谷:“往前走,翻过两座山就能看到青桦镇,不知道游击队在不在,你到那边再打听打听。”

陈今今拉住缰绳,与他颔首:“二哥大恩,没齿难忘,有缘再会。”

赵二勇与她抱了个拳:“他日再见,一定痛饮几杯,一路平安。”

陈今今松了松缰绳,用力踢了下马肚子,快速跑离。

赵二勇坐在马背上目送她,直至身影完全被黑夜淹没,才折返回村。

上山路难走,跑到半山腰,马便累出一身汗,鼻孔放大,不停地喘粗气,速度也明显慢下来很多。

陈今今找块平地停下,让它歇五分钟。

前几日雪雨天,水坑积了不少水,陈今今牵马过去喝水,自己也伏下身捧几口水喝。

忽然,不知哪个方向传来隐隐的枪声,回荡在错落的山间。

陈今今僵住,屏息静静听着,手里捧着的水滴滴坠落,将她与马的影子打得面目全非。

“砰——”又一声。

是枪声没错!

陈今今腾地起身,将马拴住,爬到树上往远处眺望,钱村方向有不少火点。

出什么事了?

是在抓自己?还是什么?

忽然,火光大了起来,还冒起浓烟。

陈今今心中无比忐忑,这火势绝不是一般的火把或是篝火,倒像……烧房子。

难道是日本人追过来了?

想到这里,陈今今脑袋瞬间空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摔下去,她及时抓住树枝,稳住身体。神魂却跟着身体一同震荡,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陈今今捂住胸口藏着的胶卷。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深深呼吸着,夜里冰冷的空气灌进身体。

想起那个可怕的地方、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一股莫大的凉意寒到骨头尖。

不要回去。

不能回去!

带胶卷快逃离吧!

陈今今不断跟自己重复这几句话,颤抖的声音被冷风一吹就散了:“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她咬咬牙,跳下树,解开栓马的绳子,骑坐上去,脚却像僵住一样,迟迟未动。

枪声又响了起来。

一声。

两声。

像开在她的心口。

陈今今紧攥着缰绳,盯着漆黑的前路,眸光剧烈闪烁着。

就自私这一次,走吧。

走吧!

……

中岛医院早下达通知追捕陈今今,消息发到驻守各县乡的小分队,这几日各小队都在四处搜寻。

半个小时前,一队日本兵来到钱村,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个日本女人。

闻言,有人窃窃私语:“我就说吧,她就是日本人。”

这种时候没人敢出头,小队长没耐心,本来这两日满山头跑就疲惫且烦,见一群人低着头不吭声,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冲天发了一枪,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

随队的汉奸翻译道:“太君说了,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看到过照片里这个女人。”

是进中岛医院前拍的一张证件照,日本兵拿着挨个给村民看。

村民们跪在地上,被吓得抱头,有个贪生怕死的喊了一句:“在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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