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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如此,这人仍然重伤了挟持温阮的人。
“你到底是谁?”四下静寂,温阮衣袍被大风鼓荡,眉目肃凛。
这人垂眸,摘下面巾:“盐农,庆三山。”
温阮仔细看着这个人,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看上去没什么记忆点,明显已过而立之年,或者说,将近不惑?他身上岁月侵蚀痕迹很重,比如鬓边已有白发,比如脸上特别深的纹路,手上的皲裂……
看起来的确很像在贫困生活里挣扎的苦命人。
而且,温阮记起来,他在製盐过程中,见过这个人,好像让下面人上去吃饭休息,自己犯轴非要把材料比例搭配到最佳时,有人默默过来,给他递了一碗水……他后来还想找来着,却根本没记得问人家名字,原来是这个人,庆三山。
可尽管如此,这一身武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会有的。
温阮:“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普通盐农。”
“少爷慧眼。”庆三山声音有些涩,“我曾是个兵,逃兵。”
逃兵?
温阮非常意外。
“我曾在北地从军,是个斥侯,因要办的事大多隐秘,不方便宣扬,就算立过大功,也不被他人知晓,可一旦被敌军掳获……就会说不清。”
庆三山显然不愿说起过往的事,可面前少爷不是蠢人,谎言很容易被拆穿,不真诚些,无法取信。
他说他当时执行任务,遭遇了一个叫碧鲁浑的北狄人,此人奸狡性劣,从消息渠道发现有大历斥侯,又不确定是谁,演出戏码让他‘打探’到消息传回,甚至亲自把这个消息做实,让他不再那么警惕,之后继续演出让他‘打探到’新的消息传回……如此次,确定了他是谁,捉到了他,然后以他的名义给大历边将投了封信,说是战机现,实则布好了埋伏,可想而知,大历败,他也就顺利被打上了背叛的标志。
碧鲁浑甚至囚禁了他很长时间,就为把这件事做实,而在他被囚禁的时间里,大历重要边将竟然死了好几个……
庆三山并没有透露自己国家任何信息,什么难堪的大刑都受住了,咬死没松过口,但正如大历会往敌方徘斥侯,对方也会往大历派探子,他不说没有用,那些碧鲁浑的人传了情报回来,碧鲁浑集中利用这些情报做了不少恶事,为保己方人员安全,他对外说都是庆三山招的,边军能不恨他这个背叛者?
个月过去,他已百口莫辩,不会有任何人信他。
“……我不想死在这么卑劣的人手里,边军也已是回不去,装疯卖傻,挣扎着逃出来,竟也不知去哪里,接下来做什么,隻一腔不甘无处倾泄,苟延残喘罢了。”
庆三山说的很多,本该是秘密的事,竟然毫不遮掩,温阮竟然也能理解,可能在过往那么多年里,太多情绪压在心头无法释放,越积越膨胀,随时都在爆发的临界点,有个契机就会喷薄而出——
他只是不理解,这个契机为什么是他,庆三山为什么信他。
温阮:“为什么救我?”
庆三山抬眼看他,目光肃正:“因为少爷是简王妃。”
“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庆三山长着一双很亮的眼睛,非常明亮,赤诚如火。
“属下受过简王殿下大恩!”
庆三山突然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属下未曾移志,未曾对不起家国,未曾背叛兄弟,问心无愧,唯昔年曾受六皇子救命之恩,未有机会能报……”
早年京城谁都知道六皇子贪玩,还胆大,又被皇后太子拎着读书习武,整个京城都胡闹遍了,十岁上听闻北狄来犯,就敢偷偷跑去边关……
第一次去自然有点胡闹,但受到震撼是巨大的,之后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消息曾被皇后太子压下,把六皇子捉回去后好好教训,可那些一次次‘胡闹’里,并不都是胡闹,边关就是在那时候出现了一个银面小将,智勇双全,不管行险还是有计划,他做的事从没有不成过!
庆三山那时还年轻,经验不足,有两次差点死在外头,都被当时的六皇子顺手救了回来。
“……简王殿下可能没把这事放心上,早不记得了,我却不能当做没发生过,我心中敬佩简王殿下品行,绝不能让他的王妃在我眼睛看到的地方出事!”
温阮:“你为何知道……”
“您身上的东西。”庆三山指了指发顶。
玉簪?
温阮下意识扶了扶:“你见过?”
庆三山:“应是先皇后赠赐给殿下的,殿下有一年去边关,头上突然多了这枚玉簪,天天戴着,说是娘亲担心他安危,供在佛前数日保平安的。”
温阮心弦颤动,他以为是邾晏随手送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如此……
庆三山:“少爷放心,此时无人知晓,我会认得,也是机缘巧合见过。”
他并不认识温阮,但六殿下少年时就展露过傲然脾气,不是很亲近的人,定不会送这种具有纪念意义的私密之物。
温阮:“只是因为报恩?”
“还有少爷作为,”庆三山轻轻摇了摇头,“我说我是盐农,也并非欺瞒,我祖籍就是这里,幼年在此长大,最知盐农的苦,少爷是真心做事,想要改变些什么的,我……我经历过那些挣扎,曾发过誓,不愿再见任何真心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