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那人扭着身段去取酒,她的背影也很漂亮。
大家隔着酒桌继续庆祝,嘈杂的乐声中大声说些祝福的话,后半程,温璃也忽略了方才的插曲,放松下来,随着音乐的节拍,轻点着脚尖。
很多双眼睛在看这个金发女孩。
她微微仰头,酒精滑入口腔,几根金色的发绕在脖颈上。
正低头之际,隻觉身侧一阵香风拂面。
是带着两瓶酒翩然而至。
而温璃的手边落了一杯黄灿灿的橙汁。
本以为会是庸俗廉价的脂粉气,绕进鼻腔里却又极为清淡芬芳,转瞬即逝,毫无侵略性,像是秋天里起了阵风,风里裹着金桂。
“这杯我请你。”舞女退开身,只在她耳边轻轻留了句:“生日快乐,小朋友。”
她的动作极快又极熟练,离开时像一隻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
那杯橙汁温璃到底是没喝。
“今天谢谢大家,酒水算我的。”温璃知道有些人的好意,终了还是敬了一杯酒,她的音色清亮如溪流,最后倒转酒杯,把空空的杯底扣在桌上,示意不再喝了。
“真不给人面子。”陈江捣了下秦淮的胳膊。
后半程她安静的坐在卡座里。
意识到什么,摸了摸口袋,似乎不胜酒力的模样,举目环顾,拿着包起身离开了座位。
卡座对角处,陈江怪声附和,又捅了捅秦淮,小声道:“自己结帐去了吧,正点哦。”
“不打紧。”秦淮漱了口酒,目光在女孩身上擦过,他摩挲着杯口,轻飘飘的来了句:“瞧着是不愿承人情,挺倔的。”
今天是他秦淮挑的地方,开的酒,若再把帐结了,自然是彰显他大方的魅力,也有一点同温璃交往的谈资,可这女孩看着不是那种平凡角色,没给他留这个机会。
厕所在吧台的右侧,紧挨着后厨,二者共用一条走廊,时不时有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进进出出,温璃躲着侍应生,瞥见秦淮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低声跟酒保说着什么。
空气是浓稠且迷离的,舞台上换了敲击乐,架子鼓的鼓点似乎在这片湖泊中溅起阵阵波纹,温璃游荡在其中,脚下颤巍巍,喧嚣的声音渺远,厕所的门似乎在天旋地转。
大概是低血糖犯了。
这是高中集训时落下的病,高考后养了许久,也还是落下点病根,晚饭不吃点什么就会出现眩晕的小毛病,倒很好解决,尽快吃些甜食就能恢復,她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
跌跌撞撞,踉跄的倚在墙边,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微微绷紧了些,温璃闭着眼摸索手包,想给自己找颗糖,
没有。
她叹口气,想起刚才那杯橙汁,转身往吧台走,正要□□右倒之际,一隻手微微搀住了她,灼热的手紧贴着她冰冷光裸的侧腰,像是烈火灼烧,一阵清冷的馨香从背后将温璃笼罩起来。
“小朋友,怎么了?”是轻柔的女声,像是一汪春水中泛起的那阵波纹。
“糖……糖……”
温璃绷着脸,竭力不让自己失态,咬着牙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打120……低血糖……我”
她的手掌开始轻轻发颤,空间恍惚中开始倒转,有些吸不上气来,女人不知在跟谁说话,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层毛玻璃。。
死死的扒住她的肩,像是溺水的人总会挣扎着抓住所能触及的一切。
她两眼一黑,只听见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恶狠狠喊了一声:“糖!”
温璃站着躺在她的怀里,轻薄的肩胛顶着柔软的东西,热热的,出了一层细腻的汗。
女人似乎听懂了,扶着温璃进了员工休息室,重重的关上门,周遭终于静了许多。
房间的布局很像澡堂的更衣室,三面柜子,夹角处有个洗手盆,中间是两排沙发凳,漆黑的软皮磨损的严重,露出一块内里的黄色海绵。
一阵悉悉簌簌的塑料摩擦声之后,一颗糖被轻轻按进了温璃的口中。
很老式的玉米硬糖,过年时总会出现在果盘中,藏在酥心糖、酒心巧克力和坚果底下,不怎么起眼,却意料的好吃,如今却已经很少见了。
见她穿着短裙,女人抽了几张纸垫在皮凳上,然后才扶着她坐下,挡在她身前以防走光,一隻手轻轻的顺着她的后背。
将糖咬碎了压在舌下,极力吮吸着,清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恍若水底的一丝氧气,又仿佛春风催动枯草回生,玉米的种子萌发新芽。
“需不需要联系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她听见女人柔声问。
温璃了解自己这个毛病,以往都随身揣着水果糖,休息一会便无恙了,她耳鸣的紧,女人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撑着脸,摇了摇头:“谢谢你,我朋友会来的。”
门外不知谁在喊。
“哎。”女人应了声,又道:“那你在这休息会,有力气了再出去,这里还算安全。”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远去了,门一开一阖,隐没在喧嚣中。
那人有股淡淡的香。
温璃身上沾了些余味。
像是轻柔的飘带,抚过手心,还未握住,便滑走了。
拳击小狗
温璃又坐了会,视线渐渐清明,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口中的糖咬碎,化进了胃里,潮水般的疲倦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