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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有一个地方

 

清了。

?他走进去时,初冬寂静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教室,大部分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堆着书,书桌像过载的骆驼不堪重负。

?桑榆望向门外的那逃逸的半截草稿纸,它被风解救了,又载着薄薄一片的记忆凌乱的飞向远方。

?门也被风吹关上了。桑榆突然想站起来,把门打开,因为他的动作,戚成岁的手被迫抬了起来。

?这扇门在他尝试变成一个大人的那年永远对他关上,再打开时是谁的青春他不知道,因为那大概率与他无关。

?戚成岁要将他锁回过去的那段回忆里,桑榆一瞬间想明白了他的打算。

?桑榆转过头来的时候,戚成岁一直小声絮叨的嘴停住了,他期待地看着桑榆,像期待时光倒流。

?他渴望着桑榆能够全部记起他们的曾经,让空气都流淌出甜蜜的氛围,他们尽释前嫌,哪怕不能够一下子让桑榆的态度对他有改观,但只要撬动这颗木头心的一角也好啊,只要撬动一角,他钻也能钻进去!

?桑榆安静地坐下来,安静地开始垂着头打瞌睡,从前一直好想在教室里睡觉,但从来都不敢,他就把这次当圆梦了。

??戚成岁的眼里很快溢满失落,但他总不会死心,他尝试低着头去吻桑榆的耳廓,却被一下子避开了。

?他垂落视线望着桑榆的腿,并在一起,明明有着坚硬的男性骨骼轮廓,可在他眼里总透露出一些不堪的柔软,好像可以随意揉捏。

他们两个的腿仅差一点就要挨在一起,戚成岁放缓呼吸,小心翼翼缩短着所差的距离,在即将并线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桑榆的视线。

?他复又抬眼对上桑榆警惕的眼,揉了揉对方的手腕,假装轻松道,“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站起身来,桑榆却没动,那戴着手铐的两只手腕像暴露在阳光下的狰狞獠牙,一下子撕破了某种和平假象。

?戚成岁柔声道,“还有一个地方,你可能会感兴趣,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桑榆望着他,今天的戚成岁没有穿西装,他也穿了一件卫衣,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着,他记起戚成岁曾说过他最喜欢的是黑色。

如今次元壁打破,即将走到三十岁的他坐在这里,好像望着多年前十七岁的那个阴暗少年。

?可即便他们的手碰在一起,也不可能再有那时的感觉了。

?很多年前他会主动去牵戚成岁,而不是这样被强制绑在一起。

?他摇摇头,看着笔直站立只有一只手朝他伸着的戚成岁,伸出另只手抚平了对方大衣的褶皱。

?“我不想看了,走吧。”

?戚成岁手颤抖了一下。

?桑榆的声音像风一样逸散在初冬的早晨里,带着凉意,慢慢侵入他的骨髓,让他禁不住恐慌。

?可明明他们已经这么近了不是吗?

?戚成岁笑不出来了,有些勉强道,“先去看看,看完再走好不好?”

?“走吧。”桑榆站起来,看不出情绪,或者说他对这一切已经没什么执念了,有的只有一点很淡的惋惜和回忆,现在这点回忆也要被作贱干净了。

?他近乎是扯着戚成岁离开了这里。

戚成岁感觉眼眶有些酸疼,实在莫名其妙,因为桑榆并没有像刚见面一样送他一对乌眼青。

?他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快步走到桑榆跟前,好像要赶上什么似的,他引着桑榆来到了那间废旧的器材室。

?一路上,桑榆连只鸟毛都没看到,桑榆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夸戚成岁煞费苦心。

?器材室曾经坏掉的锁早就被修好了,新换的锁和破旧的木门格格不入,戚成岁从兜里摸出一枚金色的钥匙插进了锁孔,于是已经寂寞好久的房间重新迎来了两位回头客。

?那架旧钢琴还在,戚成岁试着弹响它,音已经不准了,弹出来的曲子完全不成调,他又试着摁了一个音,终于确定这架破旧的钢琴已经完全坏掉,也不会再有人为流畅的琴音鼓掌。

?戚成岁抬眼望向桑榆,只看到了一张恬淡的脸,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他的声音晦涩不堪,“你不觉得遗憾吗?”

?桑榆眼睛里冒出些疑惑,他反问,“这难道不是已经弃置很久的器材室吗?这里面堆着的也是不用的东西,有什么可遗憾的。”

戚成岁直勾勾地盯着桑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桑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在南墙的窗户那里看到漏进来的些许阳光,打亮了一角的灰暗,在那灰暗里,他看到灰尘的微粒蒸腾着向上。可能是因为他的近视,又没戴眼镜,那些微粒在模糊中近乎变得绚丽起来。

像是某种热烈进行的白日烟火,与其他的黑暗划开了明显的界限。

?而戚成岁就甘愿站在那永远的黑暗里,不肯往前多走一步,迈出那片阴霾。

他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是一个胆小鬼。

?戚成岁注意到桑榆整个人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哦,或许是在想着怎么逃离他,他急切的抓住桑榆的胳膊,有些质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在想什么?”

?桑榆指给戚成岁那一隅的阳光,他的眼睛里也倒映着那一束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戚成岁阴暗神色骤深,他捂住了桑榆的眼睛,轻声道,“那个破窗户比我还重要吗?我刚刚弹那架钢琴的时候你记起来了吗?以前我也弹给你听过,你说很好,你说你很喜欢,你怎么能一点动容都没有?”

?“桑榆,你看我一眼桑榆,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们回到了那个时候啊!”

?他绕到桑榆面前垂下头去,浑身充斥着迷恋病态的欲望,像沉疴已久积重难返的病人看到唯一的解药,他要小心翼翼把解药捧在手心里,然后一口吞下。

?那该死的阳光正灼烧着他的背,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好了……

?桑榆敏锐的偏开了头,戚成岁冰冷的唇就擦着他的脸颊过去,桑榆颤抖了一下,恍惚感觉自己的脸被刀子擦着边蹭过。

?戚成岁盯着颈侧那青色鼓动着的血管,用手指轻轻蹭了蹭,感受着指尖下皮肤细微的颤抖,似已经死去的鱼儿残存的神经仍不安的跳动着,作濒死的挣扎。

?新鲜又可爱。

?他轻轻笑出了声,像是正叼着那处瑟瑟发抖的皮肉在舐咬一样,语调不清道,“你怕我?为什么怕我?”

?他脸上满是不解,眼睛里却依稀有些笑意,如同看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孩子一般,矛盾又自洽。

?桑榆的眼睛仍被戚成岁一只手捂着,他用那只没被捆住的手挣脱眼前的遮蔽,在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肩颈被咬了。

?他一把推开了戚成岁,又体面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着戚成岁像没事发生一样道了句,“走吧。”

?戚成岁踉跄着后退两步勉强靠桌子站直了身体,他伸出舌尖舔走唇上的鲜血,阴晴不定地盯着桑榆,内心翻涌过一百个念头,为什么不生气,哪怕像一开始那样见了他不服又愤懑,被他强迫时的不甘与恶心。

?对啊,哪怕是恶心也好啊!

可没有,他没有从桑榆脸上读到任何一种情绪,明明以前桑榆的念头一转他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

?他咬了桑榆,可桑榆还是那样清清白白地站在那里,与他毫无瓜葛的样子,是想着这样就能踢开他吗?亦或者是这样对待他,他就能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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