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
离春节就剩三天，迟烁白天带着奶奶和萌萌去附近景点游玩，晚上回来在餐厅打工，令他惊讶的是，高行知没有跟着，只给他们请了一个向导。
总要适应的。在第一次迟烁问他时，高行知就是这么说的，看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
迟烁惴惴不安，每到一个景点就拍照发过去，高行知通常是不回复的，偶尔会发个句号示意他看了。
他们之间像隔上了一层纱，就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没在一起，那个让他猜不透的高行知。
而带一老一小游玩也并不轻松，奶奶体力有限，走一会就要休息，萌萌又好玩，往往都是他和向导轮流去买票，照顾老人，再给小孩拍照，晚上忙完一切后已经累得虚脱，根本没空去找高行知。
直到第三天，他终于又见到了高行知。
除夕夜，老板娘举办活动，在餐厅请来了乐队，又挂了新年不加价的牌子，将住客和老顾客们都聚在一起，一同过年。
迟烁赶回来时活动还没开始，餐厅只有几桌人提前到了，乐队在舞台上调试设备，高行知已经坐在一个正对舞台的好位置，低着头，垂眼看着手机。
“哥！”
萌萌率先跑到座位上，伸手就要扑上去，高行知皱住眉，抬手就把人挡住，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
就算再懂事，毕竟也是小女孩，见自己亲哥哥这幅表情，又想到正在离婚的爸妈，当场就哭出来。
哭声洪亮，突如其来，瞬间吸引所有人。
奶奶正被迟烁扶着，一下急了，匆匆走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就哭了呢！”迟奶奶本来就喜欢小孩子，见萌萌眼泪直流，弯着腰，把人拉到怀里哄着。
迟烁来到旁边，看了看他们，又看向毫无表情的高行知，感觉到头大。
见哥哥没有道歉，萌萌哭声更大，“你们都讨厌我！都不要我！！坏人！！”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奶奶多喜欢你啊，不哭啊，我们吃糖。”迟奶奶站在原地，弯着腰把小孩哄着。
顾忌到老人的腰，迟烁拉出椅子，让奶奶到一旁先坐，自己拉过小女孩，在他面前蹲下，叹口气说，“没人讨厌你，你哥哥就是不喜欢有人碰他，要真不喜欢你，带你出来玩干嘛。”
“骗人！”萌萌哭着喊，“你们拉手都没事！”
迟奶奶刚坐下，听了这句话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看向迟烁。
迟烁瞬间慌了，“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迟烁还想怎么解释，铮得一声，前方突然响起吉他声。
音响就在不远，迟烁和小女孩同时回头，主唱穿着皮夹克，坐在话筒前，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见迟烁看来，主唱又挥动起手。
好听的嗓音伴随吉他声流淌出来，是一首轻快的流行乐，萌萌一时被吸引，忘记了哭，看了一阵忽然小跑到舞台前，极为感兴趣地看着主唱。
主唱也很帅，不同于高行知的冷峻，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舞台不高，迟烁走近时，很明显感觉主唱在朝他笑，迟烁下意识回头。
高行知坐在那低头看手机，根本没看自己，奶奶在一旁和他说着话。
迟烁想把萌萌拉回去，但萌萌着了迷，站在舞台前不走，迟烁尴尬地站在原地。
很明显这首歌是突然唱的，乐队成员都没准备，在旁边自顾小声沟通，聊起天，目光也时不时看向迟烁。
迟烁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刚打算回到座位，哪知道歌声突然停了，主唱笑吟吟朝女孩问：“要不要上来玩。”
萌萌眼睛一亮，直接跨上舞台，迟烁一下头大了，连忙跟上去拉住人，朝主唱说：“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主唱离了话筒，看向他说，“我看你妹妹对音乐挺感兴趣，没想往这方面发展？”
迟烁更加尴尬，不知道怎么说。
主唱笑了笑，“交个朋友？”
迟烁眉毛跳了跳，又看向旁边，紧接着慌了。高行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人已经快到门口。
他顾不了其他，连忙下了舞台。
“小迟。”
就在路过座位的时候，奶奶叫住了他。
迟烁一回头，就见奶奶注视着自己，一双老眼满是忧愁。“行知去打电话了，别去打扰人家。”
“没事的，奶奶你帮我看着萌萌。”话一说完，迟烁就拔腿追出去，根本没看见老人表情。
等追出去后，门口已经不见高行知人影，几波客人迎面走来，左右街上也都是行人，完全看不见高行知的身影。
迟烁更急了，连忙打了个电话。
根本没人接。
就像几个月找不到高行知的那晚，迟烁焦虑达到顶点，在原地四处看，目光一瞥又注意到右边通往宿舍的窄巷。
身体比脑袋动的快，迟烁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巷子里面，高行知侧对着他，指尖夹着根烟，衣摆在风里晃荡，看不清神色。
迟烁停住脚步，眼神愣住。高行知从不抽烟，甚至连酒都少喝。
也就是这一瞬，高行知听到动静，侧过眼一看，见是迟烁过来，转过身，漠然地将烟丢地上踩灭。
“你什么时候抽上烟了！”迟烁快步来到他跟前质问。
高行知手放进衣袋，垂眸看着他，“这个问题很重要？”
“……”迟烁气焰没了，颇为小心地看着他，“你在生气？”
“没有。”高行知回答干脆，脸色冷漠。
迟烁皱住眉，“能不能不要这样。”
“要哪样。”高行知淡淡问，“我有资格生气？”
迟烁语塞。
是啊，他们现在关系不清不楚，算什么？
迟烁忽然感到一阵疲惫，又问他：“那你又想怎么样，天天一冷一热，是想逼我？”
高行知神色不变，“迟烁，就算改变也需要时间，你不能指望我看着别人引诱你无动于衷，如果我不出来，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说希望当着你奶奶的面出柜。”
迟烁再次被说得哑口无言，又一阵内疚。
“对不起。”
高行知面无表情：“你可以进去了。”
迟烁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疏远，站在原地看着他。
高行知放在衣袋里的双手有些无力，垂下的眼眸中也露出一股疲态，他放轻了语气，“进去，我过会就来。”
迟烁没走，抿住唇，忽然伸手，抱住了人。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高行知感到意外，他愣了会，刚反应过来，就听迟烁闷闷声音响起。
“过了今晚，我们和好吧。”
高行知眼眸失神片刻，过了几秒，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了他。
“好。”
迟烁抬起下巴看他，距离近了，高行知脸上的疲态变得显眼，迟烁看着又是一阵复杂，他知道对方为了改变也在付出很多。
肖睿的下场和刚才主唱对比起来是两个极端。
迟烁有些难过地又亲了亲他下巴，转身走了。
今晚他还得做件重要的事。
傍晚的风变得寒冷，高行知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迟烁走远，直至他消失后，才低下头，抬起自己的掌心。
五指在风中无意识颤抖，高行知看不见，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