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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归宜道:“我下午已经约了人,我晚上回来再弄吧。”

当天下午,宋归宜坐车离开了学校,到市区找了一个熟人,拿了一袋粉末让他在实验室化验。这是宋归宜每天早晨泡咖啡,这是他会在咖啡里放的奶精粉末,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咖啡喝起来有股怪味,原本还以为是放潮了。经此一事,他便有了另一种猜测。

一周后,检验报告发来,这里面被掺了无水硫酸铜粉末,大剂量会致死,少量服用也会造成慢性中毒,腐蚀肠道、食管、胃黏膜,损耗肝脏和中枢神经。作为毒药很适合下在咖啡中,这样即使是感到不适,第一反应也是高剂量咖啡因的副作用,而不会立刻想到被下毒。奶精粉末里的硫酸铜粉末没有到致死量,投毒者并不想要他的命,但作为玩笑显然是太过火了。

宋归宜请了一天假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好在服用的剂量很小,并不会危及生命,应该也不会有后遗症,但考虑到他有精神分裂的家族病史,毒物对中枢神经的影响不小,可能会让他的病情迅速恶化。

医生询问他为什么会误服硫酸铜。他只说是实验时操作不当,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被投毒的事,宋归宜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心存怜悯,而是为了一个更长远的计划。

沦落到这种境地,宋归宜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困惑,他完全不明白被怨恨的原因。他是个天性冷淡的人,但为人处事算得上温和有礼。大学入学一年多,他和室友始终保持不近不远,不冷不热的距离,平时也没有吵架,或闹过多少矛盾。其中一名舍友,宋归宜甚至连他的名字怎么写,都还没有弄清。他与他们几乎是陌生人,却有莫名的怨恨朝着他汹涌而来。

宋归宜依旧继续着他的日常,上课,下课,吃饭,泡咖啡。室友中也没有人起疑。但宋归宜偷偷找了一个无人的时间,在房间里装了窃听器。然后他就宣布,下学期要搬出宿舍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不在宿舍的时间会变多,因为要出去打工和物色房子。但实际上,宋归宜离开宿舍后,只是找了一个校外的咖啡馆,窃听宿舍里另外三人的对话。

一次大约是晚上八点,室友都聚在宿舍,有人忽然问道:“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食堂那里的猫少了好多?以前有只白色的,特肥,整天拦路碰瓷,我还喂过几次,这几天怎么忽然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不过等宋归宜回来了,你要不要问问他。”这是蔡照的声音。

“问他做什么?”

蔡照说道:“他好像有在抓猫。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他衣服上红红的回来了,看着和沾了血一样。他说是颜料。可是颜料怎么会这个颜色?就算是建筑系的,和我们也不是在一栋楼里,那个就是血啊。我之前还看到他在后面的树林里抓着一只猫,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有病吧他!他是不是在虐猫啊。”

蔡照似乎在帮他打圆场,说道:“这我不好说,说不定只是和你一样发挥一下爱心,但是不当心给猫弄伤了。他上次请假说不定是去打狂犬疫苗了。”

宋归宜从来不喂野猫,他上次衣服上也确实沾了血,外国语学院有女生在楼梯上摔伤了腿,他个子最高,就被拉去当骡子扛人,打横抱着伤员去医务室,路上顺便一本正经吓唬伤员,说别怕,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会截肢。当时他有迎面撞见蔡照,简单和他说明了原委,蔡照还主动提出帮他去食堂打饭。宋归宜没料到他在私底下竟然编排自己到这程度。

对话停了一阵,窸窸窣窣拆包装袋的声音,有人拆了一包薯片,另一人讨着要吃,蔡照则要泡面,找人借一本旧书盖着,看着封面又提到了上学期退休的一个教授。是个很严格的秃顶老头,全宿舍只有宋归宜上他的课过了八十分。三人对这教授说了些抱怨的气话,又一齐笑开。欢声笑语伴着咀嚼声,一浪又一浪,传到宋归宜耳边。欢乐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一个声音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反正我是挺讨厌宋归宜的,这人也不知道牛逼在哪里,整天一副谁也看不起,爱搭不理的样子。

蔡照道:“你稍微谅解他一点吧,他也不容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他有个亲戚,好像是叔父什么的,是精神病,我上次开他抽屉拿班费,正好看到有封信,就是从精卫中心寄来的。”

宋归宜是在很注重隐私的家庭里长大的,父母从没有私自翻过他东西。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秘密竟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外。他从高中就和叔父有书信联系,叔父不发病的时候算得上是良师益友,有些不能告诉父母的事,他都会找叔父寻求建议。家里信箱的钥匙在他手里,所以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拿到信藏好。这个秘密他保守了四年,结果竟被蔡照发现了。

“靠,那完了,精神病很多都会遗传了,那宋归宜不会也有病吧?他会不会乱砍人啊。既然是精神病,那杀人都不犯法。我要穿防弹衣睡觉了。”

“他现在也不算是神经病吧。”

“他不是神经病,他是你爹啊?”

蔡照乐不可支,似乎让面汤呛到,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别说这种话,破坏宿舍内团结啊。大家都是同学。”

“放屁的团结,我和神经病可当不成同学。团结到哪里去?团结到殡仪馆啊。干脆想个办法让他退学算了,学校应该不收神经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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