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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江洲月没打算再和青冥提及,此时被接连追问,只得找个理由搪塞。

“他武艺高强,你打不过。”

青冥很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了?虽然我今年只有二十岁,但已经出过很多任务了,在阁里连台首都夸过我。终有一日我会长成比他还要厉害的杀手,你要相信我,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必能为你报仇。”

他脑子里把吴钩台审讯的手段挨个过了个遍,恨不得现在就将那无耻之徒杀了泄愤,一时也就没有注意到江洲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你说你今年几岁?”

“啊?二十岁啊,怎么了?”青冥想起眼前人比自己要年长许多,怕他信不过急忙补充,“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七岁就进了凌雪阁,杀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还要多。”

“……”

江洲月深吸一口气,将药酒塞到青冥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茫然的凌雪站在原地。

“剩下的你自己擦。”

江洲月出了门,脚步一转去到隔壁的屋子。

凌雪毕竟是下了杀心的,柳暄一时不察失了先机,手臂被链刃擦过血淋淋一片。桑芷帮他包扎过了,江洲月一进门就看见柳暄吊着胳膊,翘着个腿在躺椅上喝药。

江洲月在他对面落座,开口先替凌雪赔不是:

“抱歉,青冥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

“我倒觉得他误会得挺好的。”比起擦破点皮就喊疼的凌雪,柳暄看上去倒是风淡云轻得多,还有心思跟刀宗打趣,“说真的,我觉得柳蓁挺好听的,要不你考虑一下?”

江洲月叹了口气。

“别跟我开玩笑了,阿暄,你知道我的意思。”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柳暄笑意不减,低头又喝起了药。江洲月看见桌上有一碟糖丸,顺手拿了一颗,忽然想起眼前不是青冥,没有喝完苦药非得跟自己撒娇讨一颗糖吃的习惯,指尖一顿,只得将糖放进自己嘴里。

柳暄忽然开口:“洲月,你对那个凌雪的小子不太一样。”

江洲月沉默着将一颗糖含化了,舌尖尽是密密麻麻发腻的甜。

“……何出此言?”

柳暄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咱俩认识多久了?”

“就快九年了。”

“是啊,快九年了。很多事情旁人或许发现不了,我却看得出来。”

柳暄唇边笑意褪去,平日那幅懒散模样也收了起来。他看着江洲月,认真道:

“那小子若是个可靠之人,我肯定不会多嘴。但是洲月,他是凌雪阁的弟子,来药宗的原因你我尚不知晓,如今朝廷形势波诡云谲,就连北地也多有涉及,我不想你也被卷入其中。”

柳暄微一停顿。

“而且……他终究是要走的。等他离开药宗,你又要怎么办?”

是啊,青冥终究是要走的。

凌雪弟子是常年游走暗夜中的鬼魂,此番是因任务特殊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现身。等他任务结束离去,又不知何年才有相见之期。

所以,让一切停留在这里就好。

他已经没有重蹈覆辙的勇气了。

江洲月缓慢地吐出口气。

“我都明白,放心吧阿暄,我不会与他有太多牵扯。”

夜晚,江以归喝完药乖乖躺回了被窝,江洲月替她掖好被角,才要离开却忽然被叫住。

“爹爹,明天小哥哥会来吗?他说要给我编一只小蝴蝶的。”

江洲月听她这般称呼青冥,一时失笑:“你喊他哥哥?”

江以归点了点头:“上次他让我叫他叔叔,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叔叔,蓁蓁不想那么叫他。”

江洲月摸了摸她的头发:“按着年纪,蓁蓁叫他哥哥也没错。”

江以归轻轻“嗯”了一声,小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半张脸,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师姐曾说她长得像江洲月,其实也不尽然。江以归整体五官柔和,唯有那双眼和青冥如出一辙,瞳色比常人更黑一些,笑起来狡黠又明亮。

她突然问:“我是不是也该叫他爹爹呀?”

江洲月的手一顿。

他低下头,指尖温柔抚过江以归的发梢,朝她轻轻地笑了。

“蓁蓁怎么知道的?”

“小啾说的!”

自家鹦鹉的那张嘴江洲月再清楚不过,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未曾显露分毫。

他弯起小指在江以归眼前晃了晃:“他之前经历了一些……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不记得我们了,我们呢也就不要再给他增添烦恼。蓁蓁答应爹爹,以后在外面还是喊他哥哥,好不好?”

江以归爱玩闹却很听江洲月的话。她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指头勾住江洲月的,轻轻一晃。

“好。”

等哄着江以归睡下,江洲月轻轻合上房门,回了自己屋里。

他还在想白天柳暄说的那番话。他的回答并非敷衍,而是真的不打算再与青冥有什么关系。

江洲月很早就知道青冥还活着的事。早在他来药宗之前,早在他们重逢之前。

他很难形容那时的反应,比得知凌雪死讯时更为恍惚,像是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被抽离,只留有一具空荡荡的躯体。他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掌中刀鞘冰冷触感堪堪拉回些意识。

对面的凌雪弟子应禾叹了口气。

「青冥和我说过一点你们的事,我这才来告诉你一声。我当时是从死人堆里把他挖出来的,差点就救不活了,他伤得太重,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包括……抱歉。」

他没有明说,江洲月却听懂了这句抱歉的含义。忘记了很多事,那就是把自己也忘了的意思。

应禾做好了对方痛哭或崩溃的准备,甚至都打算伸手扶他一把,谁知江洲月除了最开始晃了一下外再无异样,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你既相隔半年才来告知我,想必还有别的话要说,一并说了便是。」

应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实不相瞒,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事。我虽是青冥师兄,却也算他半个师父,这么多年看着那小子长大,之前我就好几次叮嘱他不要被儿女私情耽误,可他就是不肯听我的,本来我想借着这次的事让他彻底断了和你的关系,但是……」

应禾苦笑一声。

「我这师弟向来最讨厌别人替他做决定,我看他出事前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思来想去还是来了。我只一个请求,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也请等他想起来再说。他执行任务本就危险,万一再受了什么刺激,恐又有性命之忧。」

江洲月静静听着,待应禾说完也没有直接给他答复,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青冥现在过得好吗?」

应禾一愣,如实答道:

「好,挺好的,阁里就数他最有精神,一日不罚上房揭瓦。」

江洲月扯了一下嘴角,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那就好。我也只有一个请求。」

他的指尖一下下叩着刀鞘,心也跟着沉进湖底,被漆黑深渊吞噬殆尽,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烦请你……什么都不要对他说,更不要提起从前的事,像现在这样就好。」

像现在这样,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才最好。

江洲月本已从死亡的阴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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