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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6部_第十六章 移居邺城

 

名处事不端,可是最近几天却在反思,我平生之所为错处实在是太多啦!”

“功业未就你想这么多作甚?”曹操一阵蹙眉,“透露你一个好消息,老夫已上表朝廷,封你为洧阳亭侯。你不总羡慕令君、军师他们有爵位吗?现在你小子也有了。”

“多谢主公。”郭嘉虽然道谢,却不怎么兴奋,“在下出身一般,资历浅薄,也没什么大功,原不敢与军师他们比肩。我儿郭奕尚幼,他日后若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

曹操如坠五里雾中,这哪还是放荡不羁嬉笑怒骂的郭奉孝,怎么变得这般小心谨慎了?不禁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今天怎么了,竟说些糊涂话。这些年来你何尝尸位素餐了?老夫平灭河北全凭你的计策。莫说你家里有些不肖之人犯点儿小过,就是真有什么错也可饶恕。《周礼》的‘八辟’难道不是圣人所留?论功、论能、论勤你哪一条不占着?不要胡思乱想了!”

郭嘉心里确实藏了件不便明言之事,也只能顺口搭音:“诺。我不想了……不想了……”

曹操见他似乎释然,回头吸了一口凉气,又望向幽黑清冷的山谷,喃喃道:“高幹这小子确实是条狼,若不将他铲除早晚又成祸患。老夫已经决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壶关,只要并州平定,北方之地就再无大患了!至于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江东孙权不过各据一隅,凭我之雄兵又有朝廷正义之名,极易破也!”

这次郭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称赞他英明神武,而是实事求是:“北方一统已近在眼前,乌丸、公孙度不过边庭小寇,主公也该提早考虑南下之策了。如今江东已非当年的荒蛮之地,听闻孙权自江夏回军途中又派部将朱治、贺齐镇压了山越,抢占了不少地盘。您给太史慈送去当归至今没有回音,足见孙权善于稳固人心,主公万万不可小觑江东。”

曹操却根本没入耳,只盯着幽幽山谷愣神,生出无限遐想,过了半晌竟吟出一首诗来: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阪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旧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

郭嘉听这诗里一片凄凉沧桑,透着哀婉之情,全然不似即将胜利的心态,倏然意识到曹操也有心事——“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诗经?东山》是赞美周公的诗篇,可是曹操究竟是想当周公那样的圣人,还是想当王莽那样卑鄙的篡国者呢?北方一统近在咫尺,两条路都摆在他面前,他会怎么选呢?

郭嘉渐渐意识到这是个很可怕的问题,绝非自己应该参谋的,劝曹操代汉自立太狠心了,而劝他不要这么干又太违心了。自己这帮人说穿了多半都是攀龙附凤,欲为自身与后代谋富贵,曹操要是将来不掌权力,他还能为谁效力呢……郭嘉毕竟不是董昭那种人,况且这件事恐怕已经与自身无碍了。他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忙拱手道:“主公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好。”曹操还沉浸在诗意中,“你也回去歇着吧。”

“属下想巡视一遍营寨再去睡。”

“哎!自有巡夜之人,用不着你操心。”

郭嘉深施一礼:“属下得展平生之志全凭主公赏识,多受些累是应该的,就是操劳至死也难报主公之恩。”

“胡说八道!怎么好端端地提到死呢?军中谋士就数你最年轻,今后的事情老夫还要多多倚靠你呢!”

郭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多亏天黑才没被曹操看清。他咬着后槽牙忍着悲痛道:“属下不胡说了……不胡说了……”

“这就对啦!”曹操打了个哈欠,“老夫休息,你也去休息,明天还要商议战事呢。”

郭嘉作揖恭送曹操进帐,自己却没有回去睡觉,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守营卫兵见他忘了火把,赶紧呼喊:“郭先生!您的火把……”他似乎充耳不闻,兀自踏着漆黑的山路而行,在寒风中巡视营寨。

并州平定近在眼前,一切安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冷风呼啸着,郭嘉却浑然不觉,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间又来到华佗的帐篷前,见里面竟然还亮着灯火,没有多想便不言不语一头钻了进去。

华佗与李珰之似乎刚刚睡醒,这会儿正在整理药匣行囊,见郭嘉浑浑噩噩撞了进来,都吓了一跳。

郭嘉没有一句寒暄的话,颓然坐倒在地上:“华先生,这深更半夜的,你们收拾东西要去哪里啊?”

华佗与弟子对视了一眼,强作笑颜道:“此处百谷山,相传是神农尝百草之地,我们师徒也要去采些药。趁着天未亮早去早归,以免误了曹公的差事。”

“有事弟子服其劳,华先生何必要亲自去呢?”郭嘉说话时始终耷拉着脑袋。

华佗干笑道:“珰之年纪尚轻,还需老朽指点一二。”

“哼!”郭嘉斜了他师徒一眼,“我看华先生是想弃官逃役远走高飞吧?”

“你……”一句话把华佗师徒问得脸色煞白。

郭嘉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双目炯炯望着华佗:“在下胸闷气短之症日久,自从去年以来越发厉害,前日我痰中带血,来向先生问病,您既不施针石又不用汤药,只道我这毛病没有大碍,一年半载必能痊愈。在下越想越觉诧异,夜不能寐倒想问问,若不施药此病又如何根除呢?”

华佗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先生至河北水土不服,不过是一时犯了痰气,安心休息几日便好。”

“先生所言差矣!在下未随曹公之前曾在河北为吏,何言水土不服?”郭嘉戳破谎言,“该不会我病入膏盲大限将至,先生不忍明言吧?”

华佗医人无数倒还矜持,那李珰之是个老实人,吓得手里一松,药匣子掉落在地,草药撒得满地都是。华佗回过神来,边收拾东西边喃喃道:“郭先生切莫胡思乱想,人无千日之好,闹点儿小毛病又有什么可怕的……”

郭嘉进来之时瞧他们收拾东西,心里已凉了八九分,这会儿又见他们此等狼狈之相,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叹息道:“华先生不必隐瞒,在下跟随主公出生入死,早把这些事置之度外了。”他话虽这么说,声音却颤悠悠的,“医者有父母之心,岂能见死不救?先生既然这么搪塞我,想必是治不了我的病,若是连您都治不好,那还能指望谁?这就是郭某人命中注定啊!”

华佗眼见隐瞒不住了,无奈叹了口气,作揖道:“先生果真聪明绝顶,要骗您实在是太难了。实不相瞒,您的病已……已无药可医。”

虽然此事已经坐实,但亲耳所闻时郭嘉还是感到一阵眩晕,手扶几案撑住身子:“此病因何而起?”

“那就要问先生自己了。”

“此言何意?”

华佗情知害怕也没用,索性也坐了下来:“天下人多半口是心非行事不检,自以为能欺骗全天下的人,实不知最最欺骗不了的实际上是自己。敞开门论的是天下大事,关上门图的是酒色财气,人前高谈阔论,人后莺歌燕舞,其实伤的都是自己啊!你所患之症乃是恶瘵(即肺结核),又名痨病,乃不治之症。最近一年你瘦了不少,难道不自知吗?咳血还仅仅是开始,《素问》记载,痨病者‘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身热脱肉破’,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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