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4部_第十三章 祢衡击鼓
窦融、邓禹老成谋国!他们是外戚,你也是外戚,你岂及得上他们一个小指头?呸!大言不惭的东海‘伏不斗’,别看你今朝封侯拜将,留神满门老小血染屠刀!”伏完是个老实人,见他这样发狂辱骂,吓得浑身颤抖。
祢衡一转眼又看见董承了,不禁脱口而骂:“姓董的,你有何脸面立于朝班?你本是西凉一豺狼,跟随董卓败坏东京,荼毒社稷残杀黎民!祸国殃民本有你一份,见吾主以为奇货可居,摇身一变也成了保驾功臣了!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油锅烹杀!”董承闻言把头一转,暗自憋气。
眼见祢衡狂性大发,两个武士都扯他不动,又有几个兵卒一拥而上,把他架起来往外拖。祢衡手刨脚蹬,又见梁王子刘服满脸不屑立于一旁,又接着骂道:“刘服小奴才听真!枉你是宗室后代凤子龙孙,却为个人富贵出卖祖宗基业,助那曹贼挟持天子迁徙朝廷!锦绣江山被你卖,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有朝一日看你身首异处祖坟掘尽、白骨曝天无人葬埋!”王子服年轻气盛自负甚高,闻他如此辱骂顿时火冒三丈,赶上前朝着祢衡脸上就是一巴掌。那祢衡也真了得,料定无法躲闪,把头一晃张嘴就咬!就听王子服一声惨叫,手掌已被咬得鲜血直流,他更加怒不可遏,顺手就把佩剑拔了出来。
左右大臣眼见要出人命,赶紧拦腰把王子服抱住。这下朝班里也乱了,拉扯的拉扯、劝慰的劝慰、夺剑的夺剑。慌乱中有人失了笏板,有人磕落冠戴,有人连足下之履都叫人踩掉了!祢衡被兵士拖向辕门外,环顾左右口中兀自大骂不绝:“荀文若,尔只配问丧吊客,何敢燮理阴阳……刘邈老狗,你在西京盛赞曹操是何居心……老而不死是为贼,张俭你还不辞官回家,何必留在此处给曹贼装点门庭……杨沛小儿,给曹贼献粮博取功名,无耻……山阳满宠,你这不仁酷吏也配跻身朝堂……郑玄老夫子也真瞎了眼,收下郗虑你这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徒弟……醉猫丁冲,就该把你按在酒缸里溺死,死了不过臭块地……荀公达,你这狗头军师……小人吴硕!你以前抱过李傕的粗腿,当我不知吗……韩融,你不过是块棺材瓤子,还不回家闭目等死……董昭奸贼,你没皮没脸三易其主,尚有一丝廉耻的话,到毅水河畔自溺而死也就罢了……”
祢衡逢人便骂,生生被拖出大营,但曹操并未传下其他号令,兵士也不敢随便诛杀。既然进不去辕门,他便就势往地上一坐,呼天抢地仍旧是骂,这回索性把贤士风度汉官威仪全抛了,爹娘祖奶奶地当街大骂!这祢衡偏偏天生是个大嗓门,营外骂街里面隐隐约约尚能听到,在场文武皆被他骂得含羞带愧以袖遮面,曹营将官一个个杀气腾腾搓手跺脚。这会儿最难受的无过孔融,真不该把祢衡举荐给曹操,这会儿他肠子都悔青了,赶紧凑到曹操身边低声道:“祢正平素有狂疾,明公切莫动怒,务请饶他一命……”
曹操见祢衡当面辱骂自己,本还有三分愠色;后来听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满朝文武骂遍,反倒沉住气了。见孔融灰头土脸过来求情,冷笑道:“祢衡区区一竖子,我杀之犹屠雀鼠耳。不过顾及此人素有虚名,杀了他远近之人必会说我曹某不能容人,暂且留着他这条狗命吧!”说罢点手唤过王必,传令道,“将祢衡绑缚马上,送至荆州交付刘表,看他又将如何处置?”以祢衡这般个性,到了荆州势必又会侮辱刘表。虽说刘景升名称八俊矜持君子,到时候也难免不会因一时之愤加以屠害。曹操不愿担害贤之名,却要把这块煮不熟、嚼不烂的滚刀肉抛给别人。
孔融心头一凛,明知好友此一去不亚于身赴阴司,但事情闹到这一步还能说什么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也只有低头哀叹的份了。
曹操又白了孔融一眼,三步并为两步登上帅台,微笑道:“诸公肃静!祢正平患有狂疾,今日里疯言疯语皆是无心所为,列位大人切莫当真,我已差派他出使荆州说刘表归降……一早就烦劳大家至此观礼,还闹了一肚子不痛快,大家回去歇息吧。若是未觉疲乏,也不妨到城南送一送祢正平,好歹他也算是朝廷差出去的天使,多少给点儿面子嘛,哈哈哈……”笑了几声,曹操忽然板起了面孔,又以截然不同的口气吩咐道,“三军将士听真!今日有狂徒搅闹军营,出兵之期错后一天!都给我精神着些,旁务杂念暂且抛到一旁,咱们该上战场跟张绣玩命啦!”
穰县之战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三月,曹操第三次讨伐张绣。经过前两次征战,南阳大部分县城已归入朝廷管辖,张绣仅保有穰县一城,兵马不过数千,粮草全靠刘表周济。以这样微弱的实力,莫说阻挡朝廷大军前进,能不能守住城池还未可知。可是张绣恒定一颗心,不逃不降就在穰县深沟高垒以待曹军。
曹操督率大军长驱直入,不过数日工夫便至穰县,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把部下兵马分作数队,日夜攻城不给张绣喘息余地。那张绣、贾诩也真了得,在缺兵少粮的情势下,仅凭城池之险奋死抵抗。搭云梯、射火箭、挖地道、造冲车,无论曹操使出何种高招,他们总能巧妙应对。这一场攻城对持,自三月打到六月,曹军仍然不能攻克城池,士气渐渐低落。
曹操心绪烦乱,召集军师、祭酒商议下一步的对策,荀攸、郭嘉力劝他快些收兵。曹操依旧不肯:“我师虽靡,制彼则有余。穰县几经战乱,城内殊无百姓,张绣兵士大损,还靠何人为他坚守?再者其城池破损粮草将尽,西凉武士本以骑射驰名天下,如今他们连马匹都杀了充饥,还能支撑几日?”
荀攸皱眉道:“明公此言不假,然困兽犹斗,彼为坚守吾为仰攻,纵敌已疲乏,咱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军士疲乏日后又当如何呢?”
“小疾不医养成大患,今日不除张绣,日后决战河朔,必然掣肘于后。”曹操心中忌惮的还是袁绍。
郭嘉站起身来,未曾讲话先施一礼:“恕在下直言,明公与张绣本非仇敌,皆误于意气之争。”他不便说曹操当初在宛城的荒唐之举,所以措辞格外谨慎,“与其说张绣胸怀割据之志,还不如说他是故意跟咱们赌气,在下看您……您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说着他低着脑袋,上翻眼皮瞅着曹操。
曹操闻听此言扑哧一笑,郭嘉确是能洞悉上意。不过曹操还是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唯有一战,既然来打了就要打到底。”
郭嘉直起身道:“如今张绣兵势颓败,已不能再掀风浪,且容他坐守此间又能如何?即便咱们拿下穰县枭首张绣,所得不过是废城一座、残兵数百,可谓得不偿失啊……况且刘表近在襄阳,倘若起兵则先前修好之功尽弃,连此危城亦不能得。”
曹操不以为然:“襄阳与穰县近在咫尺,若是骑兵急进,朝出襄阳日落便可来至此间。我围城三月有余,倘若刘表有意救张绣,此刻就是十仗也都打完了,岂能拖到现在仍无动静?放心吧,刘景升已无意前来……”
他这话还未落音,突见王必未打招呼便闯进帐来,抱拳拱手道:“启禀主公,有斥候来报,刘表起兵一万救援张绣,大队已出襄阳!”荆州牧刘表本无征战天下之心,只愿坐守荆州为霸一方,助张绣立足南阳也只不过是借为阻挡北方兵锋的屏障。但张绣与曹操结怨连番征战,反倒把刘表拖下了水,不得不跟着他打仗。自湖阳之役曹操遣回邓济,刘表颇有感念之意,再不想为了一条看家狗与邻居结怨,遂复与许都通使、放回西京使者赵岐,后又容留祢衡南下。彼此关系大有好转,刘表便有意舍弃张绣,曹操兵困穰县之前,贾诩曾差人到襄阳求救,刘表不置可否草草打发,实际上就是坐观张绣覆亡。哪知张绣心志坚如铁石,曹军围城三月不能夺取,刘表渐渐又生侥幸之心,忆起张绣的种种好处,踌躇再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