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尽管他知晓,她渴求荣华富贵,妄想攀附高枝,不会轻易离开国公府,可他自己如今却算不上高枝,而国公府其实也并未有那般好。
那封从杨府传来的信,更是成了他的梦魇。
而原本还算一本正经看信的杨灵籁,身体顿时僵直。
来了,又来了。突如其来的关心,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在她本就胡思乱想的时候。
这种奇怪的气氛,古怪的感觉,怎么回事。
杨灵籁不自在的扭了下腰,眼神游离地摇了摇头。
“不算难事,是好消息。”
“如此便好。”吕献之放下了心,重新看起了手边有关入职的文书。
“吕献之,我打算明日启程回杨家,大约是要留宿几日不回来。”只说了这一句,她便觉得嘴唇干涩。
“几日不回来?”吕献之有些焦躁地确认。
“许是四五日左右。”杨灵籁给的答案模棱两可,可话说了,瞧她的视线却越是像要穿透了。
她试探着探头,却撞进了那双默默的眼睛里,那仿佛被抛弃一般的眼神叫她破防,实在有些挨不住,作出了解释,并且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模样赤诚一些。
“家中来信,说是我姨娘有孕,便回去看一看,第二就是,我打算在外开间医馆,以防万一,想先瞒着府中,回杨府恰巧能掩人耳目,少些麻烦事,你也知道母亲与祖母的性子,若是知道我放着家中不管,去开破医馆,定然是会搞幺蛾子,说不定这费力来的管家权就丢了。”
“我与你一同去。”吕献之迫不及待道,觉得自己想了个好法子。
“不…不不用。”杨灵籁有些抓马,尽力劝道,“我自己去便可,杨府宅子小,你若随我去了,住着也不方便,更何况,我不过去区区四五日,不需你如此担忧,如今就要入朝为官,便是要紧时候,不好耽搁。”
若是一同去,她还怎么躲。
杨灵籁也是没了法子,她实在受不得二人间的奇怪模样,左想右想觉着该为自己找些事做,开医馆是真的,想回去报复徐氏也是真的。许是她在外住几日,他们之间便会如往前一样。
“若是要回府,便叫屠襄递信,我亲自接你……也算拜访。”吕献之退而求其次。
杨灵籁瞥了他一眼,不好再拒绝,怕被猜是类似什么嫌弃的端倪,误会颇深。
“好。”
一石二鸟
出发去杨府的行程很快, 收拾少许,便登上了要走的马车。
杨灵籁赖在车窗边,手指仅是摸到车帘一角, 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她不敢往外看, 心知吕献之尚在马车前送她,却就是别扭难言。
从休书风波过去后,这人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约还是从前一般内敛, 却在某些事上有惊人的决定,譬如昨夜说要与她一同前往杨府, 还过问她为何不开心,今日又起了大早来外送她。
虽是悉心更甚, 却也是成了一种负担,她既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随意视作感激, 这样对他来说并不好。
毕竟自从来了吕府,这人待她任劳任怨, 她便是没有感情, 还有良心。
连带着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坐在一边的盈月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偷偷抬着眼皮看她。
直到马车晃悠悠地走,杨灵籁抵不住脑壳一热,在盈月赤裸裸的目光中, 忍着一股可怕的羞耻, 掩耳盗铃般掀开帘子伸出头去, 只一眼便没再动过。
那人依旧站在那。
国公府石阶之下,漫漫长街之旁, 男人的轮廓因为距离染上模糊,盖因今日着了一身浓烈的黑色,比之青色更衬地人身姿挺拔,生人勿进的抗拒感聚起来,没人靠近,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随着车轮无情碾过土路,距离一点点拉远,人影还在那,似乎还是在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杨灵籁收回视线,贴着手臂倚在车厢内侧,指尖微微蜷缩,神色有些沉默。
“不知这次回府,姨娘一切是否都还好。”盈月不敢调侃,又念起牵挂着的人,拄着脑袋遐想。“还有碧画和弦月,才几月未见,就觉得如同几年了。”
杨灵籁拢起纷乱的思绪,呼出一口气,轻描淡写道。
“去了便知晓了。”
-------------------------------------
杨府
此次回府,杨灵籁是突然决定的,并没什么章程,甚至都没有去通知杨府的任何一个人,潘氏亦是蒙在鼓中。
门房处外原本还在发混沌的小厮,见了国公府特有的金制红木车厢,眼神霎时清明起来,躬着身子便来了车前侍候,通报之人则慌慌张张往里跑去,想要告知众人这位身份已非比寻常的小姐今日归家。
杨灵籁扶着盈月的手臂下来,眼神一扫,不过个把月,门口两尊石狮,已然是换成了镶玉模样,大概是她重活一次初来乍到的地方,记忆里占了分量,如今瞧着也有些想向那些爱伤春悲秋之人一般,感慨两句时过境迁。
在杨府待的日子里,因为不受宠,又有徐氏为难,她便遂了原主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日日往外跑,方圆几条街摸了遍,徐家娘子的菜包最好吃,隔壁街东头的衣饰店价格便宜又公道,周家巷里有一专卖飞禽猫犬之地,闲来去招猫逗狗,店中也不会赶人……
掩下心头的种种回忆,她下了车。
面红齿白的小厮殷勤引路。
“大娘子安好,还未到休沐之日,老爷并未在家,夫人则是新请了戏班子,正与院中听戏。”
“听内院伺候的姐姐说,老太太时常在嘴边挂念您,只是不赶巧,前些日子回了寺中,娘子今日可是要先去正院见夫人,小人这就着人去通报。”
可谁知,花言巧语之下,只听得冷冷两字。
“不用。”
杨灵籁径直略过他身边,领着盈月就直奔潘氏院里去,虽是在与翠竹园挨的不远,可她来的却不多,越是临近了,反倒越是有些踌躇。
出嫁那日,潘氏决意认下她,也确实叫她松了口气,另外就是复杂,回门之后,又有了生病之事,潘氏瞒着她,说不清是天生的隐忍,还是觉得不亲近所以不欲麻烦她。
种种之下,这母女之情也就显得奇奇怪怪。
收到那信时,她便有一种不良的预感,分明已至亥时初,那信卡着门落锁时送来,而纸上潘氏说她有孕,想叫她回来,字里行间稍显亲昵,实在让她读着别扭。
故而今日,她回了,且是急匆匆地早晨便来,外人来看许是猝不及防,可有心之人那怕几乎是瓮中捉鳖。
“娘子,可是马车上落了什么东西,要不要奴婢回去取?”
盈月见她迟迟未动,有些纳闷。
杨灵籁回头瞧她,眼底情绪百转千回,无声地回过头,继续沿着小径快步赶去。
院子外有些诡异的干净,守门的奴婢也不见了,站在门前还未进去,弦月慌张失措的声音,以及铜盆落地之声由内室传来,竟还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杨灵籁皱了皱鼻子,眼神一暗,根本不用想,便知是出了何等事,急促吩咐道。
“去明德堂寻一女医来,快去!”
声音刚落,正门前就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满手沾血的弦月,她不敢垂头看自己的手,几乎是以要哭出来的声线,颤颤巍巍地说。
“娘子,要…要请大夫。”
杨灵籁没有质问什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