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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利刃入肉,鲜血汩汩流出。

容娡睨向那支簪子,鼻息一窒。

颈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但她只是作势用力,自己的肌肤不过是刺破了点皮。

血是谢玹的。他怕她受伤,攥住了这枚开了刃的发簪。

——这枚,他命人打造给她,用以防身的发簪。

容娡只是嗅着血腥气,不用看,也知谢玹的掌心必然血肉模糊。

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砸在浑身湿透的二人身上,血花四溅,洇红大片衣料。

容娡的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僵硬地抬头,望见谢玹布满血丝的眼眸。

他衣衫染血,紧紧盯着她,满目阴鸷,不复往日的矜贵从容。

“……好。”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状似亲密地贴在她耳边,含笑道,“用你的命来胁迫我,容姣姣,好得很。”

“你说过的,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你大可以试试,即便是死了,你也是属于我的。”

他放着冰冷的狠话,手却与之相反的紧紧攥着簪子,生怕她伤到自己分毫。

凌乱而发烫的气息洒在肌肤上,容娡哆嗦了下,想松开这枚割伤他的簪子,却又怕他趁机制住自己,不敢松开。

谢玹自然能看出她的犹豫。

他心疼她,舍不得她,可她竟半点也不曾心软。

他听着她的心跳,满心困惑与不解。

明明最开始,是她向他走来,哄骗他沉溺情爱,坚定不移的说她不会离开。

既是要骗他、引诱他,为何不能一直假装下去?为何不能从一而终、矢志不渝?

谢玹的心里烧起一团恼怒的烈火,烧的他额角鼓起青筋,被割伤的左掌也仿佛被火舌灼燎,泛出更为细密的痛感,胸口窒息般的涨痛。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昳丽冷湛的眼半阖着,不知想到什么,嗓音堵着水似的发闷。

“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容娡看不清他的神情,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一下。

她不松手,谢玹也不肯松手,鲜血汩汩流淌着,两人四周弥漫着血腥潮湿的气流。

容娡良心不安,悄悄瞥向他,见他面色惨白,恐他伤得厉害,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软声道:“哥哥,我看看你的伤。”

谢玹眼睫一颤,松开手,摊开掌心放在她的膝上。

容娡只是扫了一眼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便吓得呼吸一停,呜呜咽咽地掉眼泪:“你……执意留我,这又是何必呢。”

眼泪滑到谢玹侧脸,他仿佛被烫到一般,阖了阖眼。

他明明能将一切尽数掌握,唯独掌控不了与她相关的所有。只是她的泪,便足以牵动他全部的心念。

再睁开眼时,晦暗沉至幽邃眼底,谢玹的面容重又变得空净明淡,仿佛仍是那尊神坛之上,渊清玉絜的神像。

“别哭。”

他用另一只完好无伤的手,拭去容娡眼尾的泪,似是终于妥协。

“我……放你离开。”

容娡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当真?”

水波荡漾中,谢玹的嗓音显得有些不真实。

“当真。”

容娡两眼放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玹枕在她肩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缥缈的水雾,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般呢喃。

“……没心没肺。”

天边滚过惊雷,飘起细如牛毛的雨丝,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变得汹涌起来。

容娡与谢玹相继被捞上船。

崔让尘派来的游船,断了桅杆,自然无法再继续行驶了。

容娡只得上了谢玹的船,崔让尘以及船上的仆役也随之跟来。

进入舱室后,谢玹将干净的帕子搭在容娡身上后,被侍者扶下去疗伤。白芷随侍在容娡身旁,端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

容娡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只将那碗汤端在手里取暖,一口也没有尝。

守在船上的暗卫不时看向容娡,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见状,崔让尘走到容娡面前,挡住那些视线。

“约莫还有五十里,便到清河地界了。”

容娡略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小声道:“好。”

她坐在圈椅上,脊背紧绷,始终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谢玹会突然反悔,再将她锁起来。

但谢玹一直没有动静。

直至临近清河地界,快要下船时,他才露面。

先前的那身衣裳泡在水里湿透了,他换了一身云纹白底的直裰,未束发髻,半湿的长发随意拢在肩头。即便如此,仍不减通身矜贵的气度。

几乎他一出现,那张神姿高砌的脸,便将在场所有男子比的黯然失色,如何看,都比他要稍逊一筹。

容娡抬头看他,无不遗憾地在心里唏嘘。

谢玹的左掌裹着一层白布,离得近了,她能嗅到他身上混着清苦草药味的冷檀香,似乎还隐隐浮动着血腥气。

她当然知道他的伤因何而来,心虚地垂下眼。

乱雨如丝,天色将晚。舱室外传来船夫的几声吆喝。将要靠岸了。

谢玹停在她面前,向外看了一眼,再看向她时,雪湖般的眼眸,泛起雾似的波澜,嗓音也融着一层微哑的潮湿。

“姣姣……”

容娡从他褪去压迫与命令的声线里,听出恳求之意。

他在试探,试探着挽留她。

她心里发酸,小声道:“我又不是再也不见你了。”

谢玹似乎被她的这句话安抚住,没有再出声。

直到下船时,他立在甲板上,举着伞撑在她头顶,将淅淅沥沥的雨幕隔绝在外,低声问:“……别爱旁人,好不好?”

容娡心上一软,想着今日一别,待她回了洛阳,日后或许再也无法见面,便顺着他的心意哄道:

“好。”

谢玹凝视着她,轻轻颔首,将白芷指给她。

“我不在你身旁,难免护不住你,白芷会些武功,让她随你离开吧。”

哪怕她处心积虑,即将要弃他而去,他仍是想着护她周全。

容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慎重地想了想,觉得他所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

她提起裙摆,接过白芷递来的伞,撑开伞,走到崔让尘身旁。

分别在即,明明一直渴望的自由近在咫尺,她却反而有些心情低落。

回头看去,谢玹一动不动,如雪松般立在雨幕中。

霜白的身影被雨丝搅的模糊不清,仿佛遗世独立,有种说不出的萧条孤独。

崔让尘低声道:“走罢。”

容娡颔首应下,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念着谢玹身上的伤,目露担忧,终是不忍。

她遥遥问谢玹:“你要连夜回冀州?”

谢玹微微抬伞,露出雪净的面容,以及清峻的眉眼。

他清沉的目光,穿过缥缈雨雾落在她身上:“是。”

顿了顿,他无奈一笑,低低询问:“姣姣是在担心我么?”

容娡没有否认,只说出自己的提议。

“虽有政务在身,可眼下夜黑风高,又下着雨,连夜赶回去,恐不安全,不若在清河留宿一晚,耽搁不了什么。”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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