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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语气仿佛是有些恨恨的。

正彻一愣,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从桌上拾起一本诗集,略路翻了两页说道:“这本李义山诗集可能借我读几日?”

他仍在神游,她便轻轻唤道:“五少爷?”

正彻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好,好,请姨娘随意。”

她噗嗤一笑,眼尾睨着他道:“你怎么越发的痴傻了?”

正彻挠了挠头,“我……我……”

香雪笑道:“算了算了,不打扰你念书了,我也回屋读会书去。”

说着抱着诗集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

朱丹笑盈盈的正预敲门,门却蓦地自己开了。

朱丹一愣,旋即又恢复笑容道:“十二姨娘好,我来给五弟送些茶果点心,今朝买回来的瓜果可清甜了,你也尝尝。”说着略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端着盘子的王妈来,香雪瞥了一眼王妈手上的果盘,都是正彻平日爱吃的,也是微笑着说:“五少爷在房里读书呢,你们进去找他吧。”

正彻已经闻声走了过来,惊诧道:“嫂嫂如何来了?”

朱丹眉眼一抬,瞧见两人脸上都飞着一搭红晕,疑惑道:“如何,只允十二姨娘来看看你,不欢迎我来给你送点心吗?”

正彻听到这话,连耳朵都羞红了,连忙解释道:“嫂嫂你误会了,姨娘是来找我借书的。”慌乱中欲伸手接过果盘。

朱丹道:“当心打翻了,叫王妈给你送进去吧。”

正彻收回手,又道:“嫂嫂不妨进来坐一会吧?”

朱丹睨了一眼香雪,又瞧见她手里的书,挽过她的胳膊道:“我倒是真的站累了。五弟这儿书香扑鼻,有钟灵毓秀之气,想必坐上一会儿定能神清气爽,受益匪浅,顺便让我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受受熏陶,十二姨娘来都来了,不妨陪我一起进去小坐片刻吧。”

香雪不便推辞,只好搀着她一同进去。

四壁的书,各色书脊砌成的墙面,一直砌到顶,那顶上面的一排书倒成了饲养书蠹虫的养料。

朱丹抬头瞻望,忽而觉得这些书跟砖头似的,若不甚扑啦倒下来,似乎无处可逃。

三人都穿着一身黑,沉闷地坐在棕皮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书桌上那盏掐丝景泰蓝台灯亮的触目,朱丹寻着光缓缓起身走到桌边掸了一眼,捻起一页诗稿,纳罕道:“咿——这字大概不是五弟写的吧?”

正彻尴尬道:“嫂嫂好眼力,这是——”

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香雪睃了他一眼道:“这狗爬的字哪能是五少爷写的,不过是我打发时间写来玩的,拿也拿不出手,想着拿过来让五少爷替我看看呢。”

与铁画银钩的文稿放在一起,她这软筋缺骨的字难免露怯。

朱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反倒觉得格外有趣,真是应了两句话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字都偏爱拣着一种字体练,这使她莫名有了兴致,笑道:“这字改日我也练练。”

正彻更加尴尬了,连连劝道:“嫂嫂有孕在身,多加休息才是。”

朱丹赫然觑了他一眼,眼里的质疑一闪而过,嗤地笑道:“我也不至于娇气到写几个字就累着了,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说着缓缓坐回沙发上,吩咐王妈沏茶来。

就着茶果,兜兜转转,又聊到了香雪身上。

“姨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香雪先是看了一眼正彻,见他吃茶不语,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垂眸沉吟道:“只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出什么乱子就好。”

自玉萼出事以后,她胆子也被吓细了,连公馆大门都不敢迈出。

正彻忽而攥了攥拳头道:“姨娘挡住了自己的眼,就当这天一如往常的晴吗?你要是肯走到马路上去看看,那贫民区的难民已经蔓延到家门口了!”

香雪撇过脸道:“我不惹他们就是了!”

正彻冷笑不语。朱丹譬解道:“想想十一姨娘,可招惹谁了?祸从天降不由人。”又道:“谨慎些也没错。”

正彻酝酿了几句话要说,偏被佣人打断了。

“大少奶奶,孔小姐在客厅等你呢。”

香雪见状也跟着离开了书房,径直回屋去了。

琉璃一见朱丹,幸苦憋了一路的苦水直往嗓子眼冒。

朱丹连忙拉过她的手来窝盘,“他又如何招惹你了?”

琉璃气鼓鼓道:“这顾越城简直无可救药!要不是你现在有孕在身,我倒要拉着你去烟馆找他去,让你见识见识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可恨!”

朱丹不慌不乱地剥了一颗荔枝放进她的嘴里,哄着她吃下,他们两人分分合合不知闹多少回了,朱丹从前也劝她离开越城,重新觅一良人。可每每劝完没几日,两人又和好如初,没事人一样,如此多了,她也不愿再掺合他们之间的事情,只当是周瑜打黄盖。

她是个美丽的人,爱情未能使她添色,反而日趋一日的将她整个人消磨暗淡了。

琉璃把荔枝核吐进烟灰缸里,烦闷地掏出一支细长的香烟,欲点火,朱丹手指搭到她的手腕上,这一搭,琉璃醒了似的,笑道:“瞧我这猪脑子!”说着吹灭了火,只把香烟攥在手里掰着玩,笑容讪讪的。

朱丹轻叹一口气,道:“你自己也是,香烟吸多了不伤身体吗?”

琉璃把香烟折成“冂”字形,撅了撅嘴,一面歪着身子去掸身上的金色烟丝屑,一面说道:“哼,身体是最不怕伤的,反正女人也就那十几年的好光阴,之后便是走下坡路了。你们这些幸福的人自然是嫌命短,一辈子活不够,但我嫌命长,一日长如一辈子,看不到头!”

朱丹仿佛被喂下一粒哑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她想,琉璃这话终归是气话,哪有嫌命长的呢?

一地的烟丝,琉璃只管用鞋尖拨弄着,蓝绿底荷花珠绣凉鞋,朱丹眼睛也落在她的脚上,心里数着荷花开了几瓣,半晌道:“他现在还和宝爷一块做生意吗?”

脚尖一顿。

“别的事情没见他这样的坚持过,偏偏跟着宝爷死心塌地的干!我原先不清楚他们办的什么香烟公司,还以为他上了道,收了心,一味撺掇他和宝爷多亲近亲近,谁曾想,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总说是应酬应酬,应酬来应酬去也没见长什么本事,坏毛病倒是添了一堆,吃喝嫖赌外加抽大烟,我看离十恶不赦只差杀人放火当汉奸了!”

朱丹惊骇道:“你也真是,他哪有你说得这样坏!”

“他坏是真的坏,好也真的好,否则那些女人为什么总围着他转呢?”

“这得问你啊,如何就非他不可了?”

琉璃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她爱他,又或许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嫁不进顾家做少奶奶。

朱丹见她沉默不语,换了别的话问:“他在外面混玩,三姨娘不管他吗?”

琉璃顿时把声音放低了道:“她怕越城呢!就是因为那戏子的事!”

朱丹拧了拧眉头道:“难不成两人还在联系吗?”

“何止,现在比从前更勤了。”

琉璃走后,王妈拿着苕帚进来扫地,见那散的烟丝和掰折断的香烟,不禁啰嗦两句:“没有在你跟前点烟吧?这孔小姐到底是没结婚的人,要我说,她就不该在你跟前哇拉哇拉,白白让你添些个闹心的事,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嘞。”

琉璃走后,王妈拿着苕帚进来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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