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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兰芝一开门,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请他进屋,啰嗦道:“唷,侬这腿是怎么搞的,参加宴会还是去打仗了?侬说侬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天净出状况,你个小囡囡真不让人省心!烦请侬给她丢沙发上去。”

越珒腾出手,兰芝给他递了一杯凉白开道:“喝口水,谢谢侬啊,幸苦了,侬是谈先生吗?”

“姆妈!这位是顾先生!”朱丹提醒道。

兰芝道:“喔,顾先生是伐,哈哈哈,来,顾先生侬请坐,覅客气啊,我去切点水果,梨子侬吃不吃啦?”

顾越珒连忙摇手道:“伯母你不用麻烦,我这就要走了。”

“别走别走。”兰芝将他重新按回沙发上道:“都这个点了,顾先生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顾越珒故作矜持道:“太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我饭都做一半了呀,我再加两样菜,家常便饭,顾先生勿晓得吃不吃的惯喔?”

“我吃什么都行的。”

朱丹躲在一旁捂嘴偷笑,想着他与方才在自己家简直判若两人。

吃饭的时候她又故意往他的汤碗里倒了许多辣椒和陈醋,兰芝责备道:“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人家顾先生怎么吃饭,这样,我再去给侬盛一碗。”

朱丹制止道:“别呀姆妈,人家顾先生就是喜欢重辣重醋,他口味重,是吧顾先生?”

顾越珒皮笑肉不笑地端起汤碗呷了一口,忍住咳嗽道:“我嘴里没味,口味难免重些,朱丹她是很懂我的。”

兰芝眉毛一挑,殷勤地给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道:“没想到小囡还有顾先生这样的朋友,顾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越珒道:“公司经理。”

兰芝不便往下细问,认为冒昧,心里却是怎么看怎么欢喜,称赞道:“顾先生长得一表人才,父母都是中国人?”

“是的伯母,我父母都是上海人。”

聊着聊着,兰芝已经不喊顾先生了,改喊小顾,问:“小顾,家住哪儿呀?”

越珒被她灌了几杯酒,没醉,装醉道:“伯母,我就住在你家楼下呢!”

兰芝又替他斟满酒杯,高兴道:“原来是邻居,小顾,有空常来玩啊,阿姨给你做菜吃,侬喜欢吃什么?”

他望着朱丹道:“伯母做得我都爱吃。”

兰芝捂嘴笑道:“这小顾嘴真甜。”

兰芝收拾了桌子,饭后沏了壶绿茶让他醒酒。其实他的酒量极好,可谓千杯不醉,但他一贯装作酒量很差劲的样子,惯用伎俩是装一杯倒,越装越像,后来连老爷子都吃不准。每逢酒局,父子两人便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真话假说,假话真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在兰芝尖锐的目光下应付着饮了半盏茶,抬手望了望手表,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兰芝起身送到了门口,客气道:“小顾,有空常来玩啊。”

他连哎了几声,下楼去了。

次日清晨,一辆斯蒂庞克轿车驶入顾公馆花园,佣人正在打扫喷水池,站在台子上擦拭一人高的阿芙罗狄忒雕像,偷偷地就着喷泉水洗抹布,女神雕像脚边伏着四个小丘比特雕像,也在徐徐地喷着水。

小杏听见了汽车喇叭声,挥着抹布大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杪悦手里还抓着苹果片,从刘妈怀里挣脱开来,蹬蹬蹬跑下台阶,刘妈急的追在后头喊:“六小姐你跑慢点,哎哟,慢点,小心别摔着!”

杪悦一路小跑,摇摇晃晃抱住越珒的大腿道:“大哥,阿悦想死你了,阿悦想吃一人一口酥。”

越珒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擤了擤鼻涕道:“悦儿原来不是想我,是想我给你买吃的!一人一口酥,谁教你的?”

“是五哥昨晚讲的睡前故事。”杪悦吞了吞口水又接着讲:“馋的我昨晚都没睡好。”

她还不识字,人名和故事全然忘记,只记得吃了。

刘妈追了上来,笑道:“这六小姐也不知像了谁,一肚子的馋虫。”

越珒吩咐司机道:“立即去买盒酥来。”

刘妈难为道:“大少爷,这甜食六小姐吃多了坏牙,十姨太知道了又要吵死人。”

“没事,买来让悦儿吃一块解解馋,其余的你们搁好就行。”

杪悦贴了贴他的脸颊,撒娇道:“大哥待阿悦最好了,姆妈坏,姆妈不让我吃糖,大哥你要天天回来,这样我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刘妈道:“六小姐人小鬼大,大少爷可别惯坏了她。去给二姨太请个安吧。”

婉萍正坐在自己房里的沙发上饮中药,捏着鼻子往下灌,苦得很,见越珒站在门口,眉间的川字纹旋即平复,抿了抿头发请他进来坐。

“母亲。”越珒请安道。他五岁那年大太太金云因患肺痨去世,紧接着二姨太婉萍的孩子不幸夭折,一个丧母一个丧子,一对可怜人。老爷子索性让二姨太养着他,逼他改口叫娘,小孩子是很容易被感动的,谁对他好,他便跟谁亲,遗憾的是母亲去世的太早,他记不住她的样子。

小杏拧了块热毛巾来给他净脸,越珒从脸揩到脖子,末了擦了擦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老爷子呢?”

小杏看了一眼二姨太的眼色,怯怯道:“这会子还在六姨太房里呢,小梅去看了,说是还没起呢。”

小杏看了一眼二姨太的眼色,怯怯道:“这会子还在六姨太房里呢,小梅去看了,说是还没起呢。”

越珒皱眉道:“老爷子向来早起,身体无碍吧?”

婉萍道:“他身体好着呢,越老越结实,你多余担心他。”

小杏告状道:“大少爷你这两日不回家不知道,六姨太研制了一种香,勾的老爷天天去她屋里睡,要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呢!”

越珒追问道:“什么香?”

婉萍脸一沉,斥责道:“死丫头休要在大少爷面前胡言乱语。”

小杏叫屈道:“哪是我胡言乱语,是六姨太屋里的小梅亲口跟我讲的,那香一股子怪味,勾人魂魄的,叫什么催情香。”

婉萍愠怒道:“好了别再说了,你下去吧,不许到处乱嚼舌头,不然我让人绞了你的舌头。”

小杏捂着嘴退了下去,越珒陪着她拉了两句家常也退了出来,二姨太有头疼的毛病,喜静,话说多了便头疼,也听不得别人多言,小孩子吵更是不行的。

司机买了酥回来,杪悦一手拿着酥一手拿着苹果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吃得津津有味,刘妈手里端碗水跟在一旁伺候着,生怕她吃噎了。

四姨太蝶仙正在一棵桂树下面吊嗓子,吊了一会儿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小踱两步,手腕一转,将水袖甩至越珒的脸庞,含笑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四姨太蝶仙正在一棵桂树下面吊嗓子,吊了一会儿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小踱两步,手腕一转,将水袖甩至越珒的脸庞,含笑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越珒拍手称好,杪悦脚一蹬,晃了起来,也跟着乐呵呵地拍手,结果手里的半块酥和苹果块啪嗒掉到了草坪上,她一急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哇哇大哭,一面哭一面还要伸手去捡酥渣,刘妈打了打她的手阻挠道:“六小姐别捡了,哎呦,掉地上的东西咋还能吃,脏死了。”又连忙将她抱起来,喋喋不休道:“我说六小姐你是忘了老爷太太怎么教育的,吃东西要有吃东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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