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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念之扯了扯她系在腰间的蕾丝飘带,示意她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偏偏思琪说上了瘾,止不住,一件件抖落他的糗事。

念之待不住了,起身要走,思琪拉住他道:“才三点钟,好哥哥,再待一会吧!”

念之冷冷道:“莎士比亚说,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

念之冷冷道:“莎士比亚说,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

他说这话时霍然换了一副面孔,把手插在兜里走到门口,拉着门道:“顾叔叔再见。”

思琪谁的话都可以反驳,唯独莎士比亚不行。

陈治桦起身道:“害,顾先生莫要见怪,你有所不知,胎教其实是很重要的,我太太怀孕的时候沉迷于莎翁的戏剧……”又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过两天请你吃饭。对了,日后结婚千万注意胎教,这真的太重要了,我现在恨不得把他俩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顾越珒笑道:“那可不能再读文学了!”

陈治桦道:“什么也不读,音乐都不兴听!”

思琪一回家便钻到卧房里去,攫住粉白的蕾丝纱帐盖在头上,宛如新娘的头纱。她只捻开一盏台灯,望着墙上映出庞大的黑色影子,默片似的,遂即赤脚走到书桌旁取下插在玻璃花瓶里的鲜花,重新回到床上蒙上纱帐,翕动着嘴唇道:“把玫瑰叫做别的名字,它还是一样的芬芳。”

她换着姿势,换着台词,拍电影似的,全然入了戏。一个人的独角戏是凄凉的,她又用衣架搭了个影子,套了件风衣,权当是她的男一号。

她盯着银幕瞧,影子生出了顾越珒的脸,她转身紧紧搂住风衣,影子里的两个人也在相拥。

她垫着脚尖去开无线电,旋着按钮调频,她要一点音乐,浪漫的交响乐。衣架子成了顾越珒在陈公馆的替身,陪着她演了一晚上的戏。

是他偏要闯进她心里来,拦不住,只能把心挖空了让他住下,如此一来,他就走不得了,他已然是她心的一部分。

她追求的不是俗套的婚姻,她要的只是爱,罗曼蒂克的爱,戏剧化的爱,喜剧是爱,悲剧也是爱,她要的是纯粹炽烈的爱,烧起来足以把一颗心烧焦的爱。

叔叔又怎样,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能相爱呢?

朱丹脱下护士服,换上自己的衣服,仿佛做了一场诡谲的梦。制服大概存在一种神秘的力量,穿上什么衣服就成了什么人,尽管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穿龙袍不像太子,但自己没道理的入了戏,演得认真,生怕辜负了这身行头,辱了该行当的人。

这一场戏她算是演完了,谢了幕,她又是她自己了。

顾越珒西装革履地立在镜子前,在打一条蓝黄织色提花领带,配色衬得人很绅士。头发还是乱的,但他仍嫌不够,又自己揉了揉,揉完像是在床单里打滚了一夜似的,飞的飞,翘的翘,简直是场灾难。

他这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蓬头散发的模样,自觉坐好,漫声叫朱丹过来,然后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由她去猜他的心思。

朱丹叹了口气,拿起平头梳站在他的身后理着发丝,密密的梳齿撕咬着他的头发,扯的他跟着摇头晃脑。

朱丹道:“顾先生,你是顶好的商人。”

顾越珒从镜子里望着她的手,问:“为什么这样讲?”

“你付了我工钱,可着劲使唤我,生怕亏了本似的。”

顾越珒看着镜子里自己在笑,收了收表情,道:“也是最后一次了,好好梳,以后可遇不到这样好赚钱的差事了。”

她已经学会怎么样用头油替他梳造型,比他还仔细,又带着女性的审美,简直是要把他梳进上海女人的春梦里去。

她已经学会怎么样用头油替他梳造型,比他还仔细,又带着女性的审美,简直是要把他梳进上海女人的春梦里去。

金子一样的太阳洒了进来,照着什么都像是刷了一层金水,熠熠生辉。

朱丹道:“天气真好,就是太晒了些。但是也好,这几日雨下的,人都潮湿了,衣服也不知是晒干了还是没干,穿着软趴趴的。”

“我看你也是软趴趴的,也该出去晒晒。”

朱丹放下梳子道:“顾先生你看,你梳不梳头还是很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朱丹道:“诺,梳了头看上去更会做生意了。”

他们说说笑笑下了楼,越城正倚在门口的圆柱子上和人说话,他整个人沐在阳光里,发着光,他的影子里站着一个女孩,朱丹走进才认出来那是琉璃,怔住了,不敢上去相认。

琉璃看见她,也是觉得匪夷所思。人是天天见不觉变化,一旦分开一段时间就莫名变得疏离,两人都有点变样。

越城刚要开口介绍他的女伴,越珒倒是抢先道:“孔小姐?”

琉璃道:“顾先生,恭喜出院。”

越城挠头道:“你们认识呀?”

琉璃道:“顾先生是歌唱比赛的评审呢。”说完又去主动拉住朱丹的手,还是那样的软。

经她这么一拉,好似胜过千言万语。两人都是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四目相对,一种无声的交流。

越城道:“搞了半天都是朋友啊,啧,这得是什么样的缘分。咱们也别站着当门神了,庆祝庆祝,我们去跳个舞怎么样?”

琉璃道:“大白天的跳什么舞!”

“那你是想喝咖啡还是看电影?”

琉璃摇着朱丹的手道:“朱丹,你觉得呢?”

朱丹远远见到周兰芝下了黄包车,不得已婉拒道:“好琉璃,我姆妈来了,我得跟她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约。”

琉璃扭头望了望,确实看到一个妇人正在走来,模样像是周姨,撅着嘴道:“好吧,我等你电话。”

朱丹捏了捏她的手,松开了,又向两位顾先生道了别,朝着周兰芝走去了。

越城一手牵着琉璃,一手搭着越珒的肩膀,笑嘻嘻道:“走,咱们也回家找妈去。”

幸好黄包车没走,周兰芝上了车,又让车夫拉回淮海中路。

周兰芝淌了一身的汗,混着香水味。朱丹从一见面就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新烫了头发,浓妆艳抹,穿着宝蓝色的旗袍,踩着红色高跟鞋,艳丽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像舞女,像姨太太,就是不像酱油弄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周兰芝。

朱丹一路傻傻地望着她,一直望到了下车。

她们站在马路上,梧桐树遮着阳,周兰芝朝着一栋轮船似的大楼喷出一团烟雾,缓缓道:“诺曼底公寓,我们的新家。”

朱丹围着公寓转了一圈,梦游似的,她甚至把耳朵贴在红砖外墙上感受一栋大楼的心跳声。周兰芝笑着骂她没出息,拉着她进了大楼,开电梯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汗湿掉的背心拉开电梯的铁栅栏门,搭话道:“周太太,这是你女儿啊?”

周兰芝笑着点点头道:“哎,是的。”

男人道:“看得出来,跟你长得像嘞。”

朱丹听着电梯工东工东地往上升,一颗心也咚咚跳着,铁栅栏哗地被拉开,男人道:“周太太,五楼到了诶。”

铁栅栏又哗地被关了起来。

朱丹进了家,脱了鞋,在冰凉的瓷砖上踱来踱去,好像刚学会走路,随时都会跌跤似的。所谓的新家是精致的,却也是陌生的,冰冷的,和地上的瓷砖一样冷。

周兰芝在厨房烧水,她跟了过去,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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