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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贺兰香将就着擦洗完,虽不比沐浴, 到底清爽不少, 更换上寝衣, 天也彻底黑下,灯罩笼烛影, 光线昏暗绰约,催生困倦,疲惫汹涌袭来, 让她上下眼皮直打架。

若放平日,管什么晚饭不晚饭, 她定要先睡个舒服,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她再困,也得硬撑着将饭吃了。

晚饭算是清淡,莲子清心汤,蒸鹌鹑,玉带虾仁,碧梗米饭,估计是厨房得知她爱酸甜口,还特地添了碗乌梅山楂青菜粥,贺兰香挺喜欢那粥,多吃了小半碗,饭后隐隐发撑。

之后便是浓茶漱口,雪盐洁齿,待等忙活完,胃中消化不少,正好上榻歇息。

夏末晚风清凉,隐带花香,吹动罗帐,潜入美人清梦。

半梦半醒中,贺兰香后背抵上堵硬物,以为是谢折回来,转身便抱了过去,软嗔娇怨:“冤家,怎么才来。”

经了那三日,她本就媚骨天成的身子更具淫-性,不由得张腿扭腰,挺上雪脯相喂。

兀自蹭上半晌,怀中“人”纹丝不动,一反往日凶残作风。

贺兰香意识模糊,却也察觉蹊跷,撕开眼皮一看,哪有什么人不人的,自己抱着的,分明是个绿釉三彩荷花纹枕,竖摆在榻沿,估摸是细辛担心她落榻,特地拿来阻挡用的。

也是,跟她在泉室待了整三日,还不知空下多少公务,他哪有时间再来找她。

贺兰香滋味复杂,失望恼怒之下,直接动手一推。

哐一声重响出现,惊醒了守夜的两个丫鬟。

春燕掌灯,细辛上前,只见地上瓷枕被摔成两半,帐中美人衣鬓凌乱,衣襟堆腰,香肩外露,正吁吁喘着急气,眼底绯红湿润,分不清其中是怨是怒。

“主子又做噩梦了么?”细辛坐在榻沿,关切地将衣物给贺兰香提好。

贺兰香未语,扶额蹙紧眉头,眼中浮现些许恼悔之色,平复下来气息道:“没什么,接着去睡你们的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以后莫要搁放枕头了,我若无意推搡下去,发出动静,更加睡不好觉。”

细辛明白过来,只怨自己多此一举,收拾了瓷枕,给贺兰香斟了盏温热的桂圆红枣茶,喂她服下,见无异样,便与春燕继续去睡了。

灯火重新熄下,房中只剩月影,浮动皎白而诡谲的清辉,一如人晦暗难言的心事。

贺兰香看着窗棂辉光,听风过虫鸣,一颗心止不住发空。

道理她都懂,但她总感觉,这个时候,谢折理应当是在她身边的。

翌日醒来,歇息闲逛一天,入夜天黑,用过晚饭,贺兰香便吩咐套马驱车,准备回府。

秘密回到府上,光是这几日的拜帖便积攒一箩筐,挨个看上一遍,捡样回了,又想到自卢宝月生产过后她便未曾登门看望,便吩咐细辛到库房挑了礼物,预备明日派人登门相送。

她养胎不见客的由头都传出去了,短期内自然不好活动于人前,只能吩咐底下人去办。连李噙露那边,也是教人留意着动向,轻易不过问,只有那蠢丫头又要为她姐姐做些什么蠢事了,她才要插手去管。

到家已近子时,再一忙碌,几乎又到夜半时分。

贺兰香记着医官的话,轻易不敢晚睡,大小事宜一推,服下半盏安神茶,赶紧歇下了。

睡意朦胧时,她翻身朝里去睡,后背朝外,不经意便又抵上堵硬物。

她以为是细辛又将枕头搬了来,心下一恼,软哼一声,身躯往里挪了挪,离“枕头”远了些,省得招她心痒。

月沉日升,日上三竿。

贺兰香这一觉睡得颇为舒服,没做什么梦,精神大好。

醒来用过早饭,继续忙活。

午后时分,到崔氏府邸送礼的小厮回来,还带回了封请柬,说是崔少奶奶给的,邀她届时去吃满月酒。

贺兰香数着日子,刚送完生人礼便又要开始琢磨满月礼,库房里那点好东西都快要搬没了,算着账本,越算越心疼。

“真是没法教人活了。”贺兰香五根纤细玉指拨弄着算盘珠子,动静清脆响亮,回响在卧房。

她随口抱怨:“权贵当真亲近不得,这要是一年赶上那么几回婚丧嫁娶,家产底子还不得被掏空。”

怪不得当年郡主毅然南迁,合着动荡不太平是真,守着一大帮亲戚,费钱也是真,毕竟她就谢晖一个儿子,这账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主子放宽心,”春燕磨着墨,没心没肺宽慰她,“待等您的肚子有上动静,生完摆上满月酒,这些都是能挣回来的。”

贺兰香拨动算盘的手倏然停住,房中随之静下。

细辛上前,夺过春燕手里墨锭,将人推搡到一边,重新磨墨,轻声道:“主子别听她瞎嚼舌头,这些事情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

贺兰香继续拨动算珠,提笔浸墨记在账本,噙笑道:“不该来的,也强求不得,是吗?”

细辛哑住声音,不知如何作答,磨墨的手也僵住不敢动。

贺兰香面无波澜,目对账本,指拨算盘,嗓音悠然,“可我最是不信什么随缘不随缘之说,人入困局,若不挣扎努力,指望着老天开恩,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将账本顺手一推,算盘放下,起身道:“罢了,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不算了,睡觉去。”

这是她新学的养生之道,午后睡上两炷香,少了头昏多了头疼,正正好好两炷香,整个下午精神饱满,心情舒畅。

卧到榻上,临睡之际,贺兰香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困目半眯,吩咐下去:“对了,莫要往沿上挡枕头了,昨晚上硬邦邦一片,硌得我腰疼。”

细辛诧异:“奴婢昨晚并未往您榻上摆放隔枕。”

贺兰香蹙了下眉,眼中困意消散,狐疑涌上,心里暗想:那昨晚抵在我后腰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思忖一二,心中有了答案,唇上渐渐勾出抹笑意,阖眼安睡道:“去吩咐套车,我今日要出门。”

细辛应下,随即询问:“主子要去哪?”

贺兰香本想启唇,朱唇张开,不由得笑了声,卖起关子,“晚上再与你说。”

夜幕低垂,万物皆寂,沙场尘烟消散,士卒归帐就寝,唯火把猎猎,哨兵走动夜巡。

寂静里,车毂声响在辕门外,车马停顿,从上面下来道身着黑色披衣的身影,身影头脸皆笼于宽大连帽之下,看不出长相。

但凭借轻盈娉婷的步伐,可断定,这是名女子。

主帅营帐。

谢折秉烛察看辽北军报,身上冷甲未卸,寒气森森,漆黑眉目在烛火映照下,是难寻的俊美,亦是难寻的肃冷。

窸声响起,有人入内,他抬了下眼,又垂下继续,只道:“你怎么来了。”

漆黑宽大的帽子拉下,露出了张娇媚艳丽的容颜,粉黛不施,难掩绝色。

贺兰香将怀中包袱亮出,施施然说:“给你做的衣服好了,你换上试试,若不合适,我明日让人再改。”

谢折略怔了下神,这才想起,贺兰香似乎是说过要给他裁做衣服。

只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他只当那是她借口找他摊牌的由头,从未放在心上过。

“放下吧,”他头也不抬道,“我忙完会换。”

贺兰香便多走两步路,将新衣放在他睡觉所用的窄榻上,转过身朝他福身,“既如此,将军早睡,妾身告退。”

话说完,她分毫不带留恋,款步径直走向帐门。

“慢着。”谢折忽然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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